买个洋葱挂墙上
——红尘百悟之六十二
我的少年时代,实在是乏善可陈。那个时候父母只顾养家糊口,很少管我,再加上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乡镇学校管理松散,我基本上是信马由缰。时间长了,不仅旷课逃学,惹是生非,而且染上了偷窃的恶习。
我偷过人家的钢笔,偷过新华书店的连环画,偷过人家抽屉里的钱(两元),还偷过食品公司仓库里的鸡蛋。当时我喜欢收集废钥匙,其中一把正好能打开镇里食品公司仓库的门,那里面有鸡蛋。但我后来总觉得那把钥匙像定时炸弹,被我扔到井里了。最典型的那次,我家半大的羊羔死了,父亲让我把羊皮拿到镇上的收购门市部卖掉。我用编织袋装着羊皮去卖,人家说,一块钱,放到里边仓库里去吧。我到仓库里,看看没人,把小羊皮掏出,将仓库里一只大羊皮放进我的编织袋,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收购门市部。好在这些事都没有败露。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我13岁的时候,在街上偷人家的洋葱被抓了个现行。当时,我在读初二,名义上是上学,实际上是逃学鬼,学混子。不进班,不交作业,成天在街上逛游。那一天正是逢集,街上人很多。我溜来溜去, 突然,看到一个贩菜的老头卖的红皮洋葱又大又圆。于是,溜到他旁边,趁他不注意,顺手拿了一个。据说,洋葱营养丰富,能预防癌症,预防感冒,防止老化,还能降血压,降血脂,防止糖尿病,所以有专家建议只要有吃洋葱的机会,不要错过。不过,当年我并不知道这些,只是口中乏味,喜欢吃这种辣中带甜的东西。我吃完一个,还想吃,于是又转到他后边。然而,这回运气不佳,正当我拿着洋葱要走时,旁边一个卖菜的妇女发现了,她提醒老头说:有人拿你的洋葱。老头回头一看,一把抓住了我。这个老头是离集不远车王庄贩菜的,非常厉害,他说他的菜经常少,这回终于抓住现行了,扬言非把我送到派出所不可。他的张扬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其中有他的哑巴孙子。当哑巴知道我偷了他爷爷的洋葱时,非常恼怒,抬手给我了两拳。那一刻我害怕极了,后悔极了,羞愧极了,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知道自己错了,只好听从发落。老头子教训我一阵子,控制我半个多小时,后来在别人地劝说下,才不情愿地让我走。
中午,我蔫蔫地回到家。 我不知道,当我被别人呵斥加拳击的时候,邻居在一旁看见了,他回去后告诉了我父亲。我进屋的时候父亲正在编筐,他突然随手拿起一根荆条,照我头上就是猛地一抽,然后问我知道为什么挨打不?荆条抽下后,我的头上起个包,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我知道肯定是因为洋葱的事,尽管没有哭,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我默默地走出屋子,心理五味杂陈,仿佛那一刻我突然醒悟了,也突然长大了。我暗下决心,以后再不偷别人的东西了,无论任何东西。为了表示我悔改的信心和决心,第二天我来到那个卖洋葱的老头那儿,用壹角钱抑或是五分钱买了一个大洋葱,我要每天看着它改正错误。卖洋葱的老头很是诧异,看了我好大一会儿。当天,我就用一根细线绳将买的那个洋葱系起,悬挂在正屋的墙上,每天一进门就能看到它——颇有卧薪尝胆的味道。从那以后,我真的再没偷过人家的任何东西,尽管有时候也面临诱惑,但我终究克制了自己,再没偷过。
正是这个洋葱及父亲的一荆条,使我痛改了前非,且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后来我碾转到县城今是中学就读,从此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得以跳出农门,步入公务员行列。当年在今是时,学校曾举行作文竞赛:题目是“××引起的回忆”,我“饱含血泪,满怀深情”,将这件事如实写了出来,只是将洋葱换成了苹果。结果我的作文获得了第一名。
因为有这么个经历,一直以来,对所谓的问题少年,我都情悯之,心怜之。我读过《周处自新》的故事,古人尚能改过自新,今人岂不能改?这个世界上自甘堕落的人毕竟是极少的,相信若家庭和社会给他们阳光和温暖,给他们方法和路径,会有更多的问题少年迷途知返。他们觉悟后,必入正道,如我者也。也许是同病相怜我,多年来,每闻浪子回头之故事,颇感欣慰。
《千字文》上说“知过必改,得能莫忘。”佛教上也讲“不怕念起,就怕觉迟。”看来,只要觉悟,必能改过。但能改过,即成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