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里说母亲
张海潮
早有心写一写我的母亲,只是心情抑郁,提不起沉重的笔。我害怕一提起笔,会止不住地流泪。我总感到我母亲的一生里受了很多的委屈,但她把那些委屈全部吃下去,生活,在她的手里始终阳光着,前进着。
母亲生于1938年,属虎。她家是个有着大骡子大马,有着四合院子加跨院的房屋,有着数百亩良田的大家庭。这一切,来源于她的远祖爷爷当过满清的小官,县志上有他的名字和官职:“保授县丞”。我查了一下,县丞是县令的佐贰官,正八品官员。但是,这个“保授”说明,这个官不是凭功名考取的。保授很可能是他在山东当道台的二伯给“保授”的。因为有这个道台爷爷,她们这一家里有好几个七八九品的小官,县志上都写着。有“滋阳县令”、“山西盐大使”、“山东补用县令”、“潞城典使”、“开封训导”、“山西知县”等等,这个“保授县丞”爷爷,到我母亲这里已经是第六辈。满清时实行乡绅治理乡村,到我母亲的爷爷,还当着“公正”,这是负责给官家收税纳粮的村级官,相当于现在的村长,但又没有现在村长的权力大。到我外爷这一辈,大外爷教学,当学校的校长,又兼任了“联保主任”,相当于副乡长。我外爷当过保长。
总之,我母亲娘家在旧社会是很富有的地主,和她们家结的亲戚都是当地有名望的家族。当然,后来都是地主成分。
1950年,实行土改,那一年,母亲虚岁十三。她们家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土地被全部没收,大骡子大马和四合大院被没收,分给了贫下中农。母亲的爷爷和伯父被枪毙,外爷被送去劳改,一家人被撵到没有人烟的北洼沟,只有两孔破窑洞。可以想象,十三岁的母亲在这场大变革中受到的惊吓、震憾。可以想像,急风暴雨中一只弱小的幼鸟该是如何的挣扎。
从富家小姐一下子跌到一贫如洗的境地,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熬过来的。从我记事起,我舅家四口人住一空半窑洞,大概六七平方的院子上,按着一个枣刺门,院墙外是一条深沟。
如果不是这场大变革,我母亲肯定不会走到我们家,因为我们家在旧社会是外地逃荒来的贫农,到解放时期,经两代人的艰苦创业,才有着几十亩薄地的下中农家庭。因为解放,因为革命,因为地主,我母亲才嫁给我父亲。我们家虽然穷,我爷爷一直供养我父亲读书,一直读到完小毕业。我父亲读书好,背书快,算盘打得好,在他们那一辈中有聪明的名气,这可能是我外爷看好他的地方。
我的外婆死的早,我不记得她的模样,我只记得我母亲穿白鞋,扎白头绳,为她母亲持孝。
母亲是个刚强的人,她从小学女红,缝织剪裁,扎花绣花,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我们兄妹五个,加上爷爷奶奶和父母亲,一家九口人的吃饭穿衣都靠母亲的双手,还有外爷和舅舅的穿衣穿鞋也要靠母亲的双手。印象里,母亲就没有消闲过。稍有空闲,母亲的手里就纳着鞋底,长长的线在母亲的手里变短,鞋底,从毛坯到成型,一双双鞋子在母亲手中做成。春天里,母亲蹬着织布机,把经过浆洗的经线纬线织成布卷子。再把布缝制成衣服。穿在我们身上。光亮在村人的眼睛里。夜里,豆油灯下,一辆纺车彻夜哼唱,把棉花纺成线,再把线织成布,然后把布剪裁缝制成衣服。冬天棉,夏天单,我们都穿得漂漂亮亮。走在人前,都夸我母亲手巧能干。我曾经写过一组诗,叫《老院记忆》,写了农具、织布机、纺花车、捶布石,还写了老院。那些都是写母亲的勤劳、善良和能干。
总忘不了过年的新衣。每到过年,母亲为我们每人做一套新衣服、新鞋袜。年三十晚上,母亲打开箱子,给我们分配衣裳,每个人的新棉袄新棉裤叠在一起,新鞋新袜子搁在一起。我们抱到自己的床铺前,在年初一的早上,都穿上新崭崭的衣服鞋袜,换上新崭崭的心情,欢快在童少年的喜悦里。
我们家人口大,缝制衣服不容易,就和村里另一家合伙买了一台缝纫机。这样,制作衣服快了很多,但是也给母亲增加了许多负担。有人看到缝纫机缝制衣服快,就把布块拿给我母亲,先要剪裁,然后要缝制。有的人干脆把布块一扔就走了,等把衣服缝制好了,在我们去学时给他们捎过去(我们家住在村东头,学校在村西头,上学要穿一道村)。有的做衣服的人,连线也不拿,母亲不仅要贴时间,还要贴线。母亲为人慷慨大方,无论有无亲戚,无论姓张还是姓赵姓左,从没有拒绝过来我家做衣服。也不求任何报酬。做了就做了,仿佛这一切都是应该的一样。经我记事,经常看到母亲为别人做衣服。他还教会不少姑娘媳妇蹬缝纫机,学做衣服,也教她们剪裁衣服。
母亲是个勤奋的人,除了操持家务,母亲还经常下地干活,生产队时期挣工分,土地分到户以后,母亲经常忙在地里,一直到她七十多岁还在干活。
母亲是至孝之人,我奶奶很早就双眼失明,且害病把身子搐得很小,母亲早晚侍候,没有怨言。我爷爷晚年害病解不下大便,都是我母亲用棍剜,用手抠,这都是我亲眼看到的。
母亲晚年害病,走路困难,找医生看,说是小脑受了刺激,不能恢复,后来完全不会走了,很痛苦,我们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总也无能为力。
明天是母亲节,写下这些,纪念我最亲爱的母亲!
简介
张海潮,男,67岁。渑池县人,退休工人,做过通讯报导工作,在地市以上级报刊发表诗歌二百多首,发表小说二十多篇。著有诗集《把酒话桑麻》。曾主编《耿村煤矿志》和《义马新区街道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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