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彭敦运 朗诵:何方
编辑和音乐合成:杨建松
题记:三包反装的“红双喜”(内销香烟),把县界的勘定变成了说说笑笑,谁也没有想到25年后,这次活动竟种下了一个绵长的故事。
我国统一勘定县界始于1996年。那时在各省政府领导下前后花了整整5年时间,才勘定完6300多条陆地县界,总长度达到41.6万余千米[1]。
武昌与咸宁为鄂南邻县,自唐而下交界处就有两百多里,但唯“贺胜桥”这里最复杂,这源于一座古桥的三次贺胜。
1917年,从光绪二十六年(1900)就开始修建的粤汉铁路经过这里,詹天佑在此设下“贺胜桥”站,敏锐的咸宁立即将还只有五家门面的小集取名“贺胜桥镇”。由于两镇咫尺,不能同名,而真正自宋末就一直保有罐山贺胜石桥的武昌县南口子镇,就只能取名“贺站”,为了自圆其说,有人牵强地解读曰“此处曾是水码头,有贺姓货栈之故”。
1929年,在纪念北伐军攻克武昌三周年之时,国民政府将“贺胜桥北伐阵亡将士陵园”修在武昌县一侧,时任立法院长胡汉民还亲自在石柱上题下:“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北伐阵亡将士纪念碑”。
有趣的是,“贺胜桥镇”、“贺胜桥北伐将士陵园”与“贺站镇”这三个地名的逻辑有点不通,好在那时难得温饱的平民都不在意这个。直到纳税时他们才发现,贺胜桥镇的交给咸宁,而贺站的却要缴给武昌,原来两湾之间有条若有若无的“县界”呀。
到了80年代,原本的“若有若无”开始清晰起来,从东边“望山下”到西边的“元必徐”之间出现了一段几乎平缓的地方的小“凸”界,可到1996年经过六个人正正规规的那么一“勘”一“划”,当初几乎平缓的地方的小凸就北向凸大了[2]。
凸就凸呗,又没有凸给他国,江夏谁也没有在意,不就几亩地?也不必在意。有趣的是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却被我这个书呆子“在意”了。
其实,这个“在意”也极其意外,要不是追寻一位老校友的出生地,我也绝不会看到这个“界凸”。
谁?
张高勇(1942~2007)。
1956年,成绩优异的张高勇从贺站小学考上了县中。老校长饶均权拉着他的手说:“去了纸坊,好好读,将来争取能考个大学,为贺胜桥争点光,也为国家多出点力。”
带着校长的期望,他与湖泗少年韩英林等,在夏康、李绥金、孙绍彭、李适等老师的教育下,从初一直读到高三。
六年的课余中,他硬是把曾宝施译著的那本《科学家奋斗史话》读破读烂,最后不得不用浆糊粘了又粘,才保住封面和内页没有散失。如果以此为据说他不爱它科那就有失偏颇,其实他不仅会水,而且音乐天赋极好,以至于周斌老师希望他读体院,张啟鹤老师又推荐他去考艺校。而分任数理化教学的沈云松、肖禧季和莫汉勋老师,又动员他多参加本学科的课外活动。因此韩英林常笑他,“你是老师的宝,样样学得好,人人喜欢你,一个也不少”。
那年月的中学生活是很苦的,即使是县一中在1960年以前也没能通电,所以在汽灯下上完晚自习后,他还要在自制的煤油灯前再巩固一小时。读到高中时,正遇上苏联逼债和三年自然灾害,吃不饱的他有时还会一边念着英语一边寻找“代食品”……政治老师夏康常对他说:“困难是暂时的,一定要有信心,坚持读下去。”“出身不由己,但道路可以选择,相信你心里一定明白。”家庭成分是地主的他,40多年后重温夏老师的教导时依然眼含泪光。
有一次,他坐在操场那没有挖完的土堆上正专心翻看《数学通讯》,突然“噗通”一声,旁边看书的那位栽了下去。他一看不好,立即背起来送往医务室。望着气喘吁吁的他。校医陈德礼安慰说:“不要紧哈,他只是饿晕了。”他一愣,随即掏出一个纸包,取出半边馒头,掰下一半,稍一想干脆全部塞给了同学……那可是他早餐时细下来防饿的夜食。
由于他热心助人、劳动积极、成绩又好,在那个极为看中家庭出身的年代,“四好学生”张高勇顺利通过了严格的政审。当收到武大化学系的录取通知书时,莫汉勋老师拍着他的肩说:“感谢你接受我的建议,大胆去,好好学,你一定能成点事。”可当1983年他的“长链烷烃脱氢主反应及其失活过程表观动力学研究”成果真的成了事时,受他尊敬的莫老师却早在1968年就调离县一中,与他失去了联系。他只能遥对南岳、深深鞠躬。
懂得自爱的张高勇,大学生活一点也不轻松。那时节读武大,国家是没有经济资助的,一分一厘都得从父母的荷包里往外掏。他家先前虽是地主,可土改之后也是徒有四壁。上大学的第一年,他撬卖了半屋楼板才凑足学费。正因为每张纸,每滴墨都来得不易,所以路灯下常有他看书的影子。到了寒暑假,他还得提前捞好诸如拉板车、扛麻袋这样的短时活路,以筹集下半年的学杂费。1963年7月,他们5个人在中国科学院中南分院的建筑工地揽到一件活。干劲冲天的他们装车卸车、卸车装车,当4吨多钢筋按要求拉倒现场时,他们每个人分到了两块钱,流着黑汗、手攒馒头的他们这才发现,自己已经15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武汉这里两江三镇,繁华喧闹,即便武大一隅,也是胜景叠叠,可除了周恩来故居外,张高勇几乎没有浏览过。让他流连的是内藏丰富的图书馆,神奇幽静的实验室。只要走进这一馆一室,他就会废寝忘餐。1965年,废寝忘餐的他大学毕业了。由于是“黑五类”的“狗崽子”,即使成绩再好,读研也成了他的奢望。好在他能借史慰今:“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我张某岂能因困而不追光?”
矢志追光的他背着背包,拿着介绍信到武汉柴油机厂报道。接待他的领导问:“你学的专业是什么?”
“物理化学。”
“啊,好。既懂物理,又会化学,我们这里正需要。”
他一怔,但马上明白了,那年月的南下干部谁了解这个高大上的“物理化学”?
“既懂物理,又会化学”的他,在武汉柴油机厂开始了一年的学徒生活。翌年夏天,十年动乱肇起,因为是“狗崽子”,他没有资格戴上红袖章而“造反”,吃过早饭,他就一头钻进早就被人遗忘、堆满理化杂志的角落,不是看书,就是画图[3]。
经过几年的冷藏后,他终于被人推荐到了山西。携妻牵女的他,一家4口住进了一间不足15平米的旧房。而这间“安乐窝”也成了他征服科学高峰的突击营地。他会常常在家人熟睡后拥灯夜读,送月迎曦,有一次,他甚至连摇了半个月的计算机,计算出了几百种烷基苯异构体的蒸汽压,而这是一项了不起的国家级科研成果。
由于科技落后,在我国的洗涤剂生产中,每年都要花费巨款购买催化剂(每吨11.2万美元,约合人民币93万元)。爱国第一的张高勇,勇敢挑起了研制这种催化剂的大梁。那段时间,他夜以继日、殚精竭力,不仅提出了长链烷烃脱氢的热力学和催化动力学模型,而且转化为生产力,荣获了国家发明奖,不久还开始出口创汇。
张高勇是闲不住的人,此后几年,他又主持了国家重点科技攻关项目“利用山苍籽核油制脂肪醇及其衍生物的研究开发”、“瑞得士——203消毒杀菌剂”的研究……项项成果都振奋人心、赏心悦目。
1997年一个平常的日子,当一束束色彩艳丽的鲜花,一封封情意浓浓的贺电突然涌进太原市文源巷时,人们这才知道日用化学工业研究所所长张高勇评上了中国工程院院士!
这是三晋大地上的“工程首院”,也是日化界的第一枚。
消息播出时,身在江夏的我被震撼了,这也是江夏一中的科学首秀啊。然而,当我查阅他的史料时,张高勇的出生地却已经变成了“咸宁贺胜桥镇”!
几年后,张院士偕夫人徐淑宜走进了江夏一中校长谢受贵的办公室,他深情的说:“我是一中的学生,也是江夏区的游子。”
仰头对视的谢校长发现,原来科学大家竟然这般温良谦虚,平易近人啦。
贺胜桥,是不是应该来一次第四次贺胜?!
注:
[1]江鄂鲁.新中国行政区划70年[J].史图馆.2021.4.22.
[2]湖北省地图院.江夏区地图[M].湖北省地图集.2014.11.
[3]任雪芬.黄土地上的骄傲──记中国工程院院士、民盟山西省委副主委张高勇[J].山西社会主义学院学报.1999.第2期.P.44-45.
作者:彭敦运,男湖北省学科带头人。湖北省地方教材审定专家。省教育厅重大项目(校本教研)组专家。中南三省班主任学术委员会执行副主任。中央教科所特聘专家。《中国信息技术教育》“在线班级”专栏作者。《中小学信息技术教育》专栏作者。国家NOC赛事班主任赛项设计人兼第一届裁判长。
播诵:何方,主任编辑、全国普通话大赛湖北赛区第一名、湖北省十佳节目主持人、全国社会艺术水平考级考官、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老年工作专业委员会主任、武传电影与电视学院特聘表演专业台词教授。
编辑:杨建松,网名铁马豪歌,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理事兼副秘书长,湖北省朗协语言艺术研究与实践基地副主任,《都市头条》认证编辑,铁马豪歌专栏三年阅读已逾一亿三千多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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