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军帽
胡春生
1979年2月26日,已是我军奋起还击的第十天了。这天傍晚,我军某部战士胡年秋正与小分队急行军。走着走着,他明显体力不支,双脚有点不听使唤。猛然间,脚被一块小石子绊了一下,整个身子向前扑去,他急忙用手撑住地面。还好,嘴差一点就要与地面接吻了,鼻子还没有碰上泥土。他爬在地上,扫视了一下地面,眼前草丛中有一顶我军战士的军帽。
他爬起身来把那顶帽子捡起。不看则已,一看则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了他的眼帘。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认为自己是摔昏了头,眼睛花了,没有看清楚。帽子上这个名字自己太熟悉了 ,不可能是胡喜生吧?他与自己一同入伍,我们是同乡战友。带着惊恐与不安,他再一次认真看了看帽上的姓名,两眼直勾勾的落在那三个字上。这……这不正是那个胡喜生吗?天啊!帽顶部还留有一个弹孔。人呢?难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看了看四周,除了看到几具还有热气的敌军士兵的尸体之外,并没有别的发现。他想 : 好!没有就好!说明战友本人还是安全的。这个同乡战友可能正在奔赴新的战场,执行更光荣更艰巨的任务。想到这里,他把那顶帽子折了起来,放进衣袋里,期待见面时亲手交给战友。
年秋带着疑虑与小分队继续前行。在那崇山峻岭,羊肠小道,灌木丛中,往来穿插,阻击敌人。不知过了多少个惊心动魄而又难熬的艰难时刻。一次在执行紧急任务时,他两脚发软一头栽在泥泞道上,外套全是淤泥。那淤泥粘在身上难受极了,他不加思索便把外套脱下,丟进了溪流。看到急流中自己的外套,他突然想起了衣袋中还有一顶战友的帽子,正想去把它打捞上来,可已经来不及了。急流中,外套已无影无踪了。看着湍急的溪流,他追悔莫及,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3月16日,年秋随部队回到了祖国,回到广西边境。回来后,他打听了同乡战友胡喜生的下落,但由于当时通信条件的限制,打听无果。他在焦躁不安中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
部队安顿好之后,年秋带着参战凯旋的荣耀回乡探亲了。他回乡才两天,消息传到了距他家二十里以外的一户人家,这便是胡喜生的家里。说起胡喜生,他这个人不像别人,天生性情缓,水淹鼻子了,他还能喝下一碗粥。别的战友一回到边境就马上给家中写信报平安,可他家中迟迟没有收到他的半点音信,家人火急火燎,度日如年。特别是他母亲,从2月17日起,几乎没一天干过眼泪。父亲从三月二十日起天天往当地邮局跑,希望第一时间收到他的佳音。这倒好,距3月16号已有半个月了,家中迟迟没有收到关于他的消息。
听到年秋回来的消息,父亲不顾倒春寒的阴冷,道路的泥泞,摸黑赶到年秋的家里。年秋得知战友父亲黑夜来访,知道来意。这个年秋是个一根直肠子直通到屁眼的直性人,他毫不隐瞒地把自己在战场上捡到胡喜生帽子的事和盘托出。这可好,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话一出口,问题来了。眼前这位父亲顿觉两眼发黑,天旋地转,身子晃了起来。若不是旁人眼疾手快,差点儿倒在了地上。
年秋见状,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后悔不已。待这位父亲安静下来,年秋安慰道:“大伯,您老别急,千万別急。仅凭一顶帽子不能说明什么。我不是也把衣扔进溪里了吗?如果有人看到我的衣了,那又会是怎么想呢?可我现在好端端的呀!我可以肯定,到今天还没有关于喜生兄的任何消息,这就是好消息,说明他平安无事。”旁边有人也说:“对啊!我们这里在战场上牺牲的烈士政府都上门安抚了。年秋说得对,没消息也不见得是坏事!说不定过几天您儿子就回来了。”
这位父亲是个明白人,他心里清楚得很。那顶帽子的事令他内心极度难安,他吃不香,睡不宁。他明知年秋他们那是在劝慰自己,但他也希望他们劝慰的那套谎言是真的,希望某一日能突然收到儿子的喜信。
从年秋家回来之后,这位父亲担心本来整天泪人般的妻子,怕她更着急,对帽子的事只字未提。他像之前一样,每天定时往离自家三里外的邮局跑,希望第一时间见到儿子的来信。
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多日以后,有一天,终于收到了喜生的来信。接着又收到了他在战场上立功的喜报。好消息带来了好心情,全家人如释重负,个个脸上有了笑容。
后来,胡喜生回家探亲了。父亲才当着家人和喜生提起帽子一事,想了解事情的真假。喜生说:“那次真的很险,但也很幸运,子弹擦着头顶而过,帽子被打飞了,自己心惊胆颤,哪里敢去捡啊。它居然被同乡战友捡到了,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作者简介
胡春生,男。网名chun风吹又sheng.湖南常宁人。中小学高级教师。爱好文学,喜欢把所见所闻所感用文字记录下来,以期留下美好,分享快乐。有多篇(首)小说、散文、诗歌散见于各平台。曾多次参赛,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