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蓝集明
泸州两江交汇,百年前主城江岸帆樯林立,万商云集。北城是泸城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泸州治所官府衙门州署、判署、知事公署、道署、专员公署多以钟鼓楼(1927年前的大观台)为中心,出现兴废于韩家坳(今中城公园)、濂溪路、三牌坊(今迎晖路)一带。
泸州学堂旧址在三牌坊原州判署。
州判署①清初建城南,康熙中奉令裁撤。雍正八年,复建于三牌坊街。道光中,州判迁泸卫,署遂废。清同治中,分巡道延祜以旧州判署旧址改建为行台衙署②。
州判署清初在城南,康熙中奉裁。雍正八年复建于三牌坊街南侧紧邻开福寺(又名治平寺、白塔寺)。(道光中迁泸卫,同治中分巡道延祜在州判署旧址上改建为行台,光绪三十年废。)
治平寺雄踞古泸城正中,建于东汉年间。寺凡数进,地势突起,轩朗高华。寺内有七级浮屠,宋绍兴中安抚使冯檝因诞日施贫遇母而造,曰“报恩塔”。塔身洁白,又称白塔。四围殿宇,宏阔壮丽。“白塔朝霞”是泸州八景之首,闻名遐迩。白塔是既是泸州标志性古建筑,又是川南儒家文化、佛教文化的座标。杨慎《中元夕望开福寺》赞曰:
钤语吟风寂梵音,
塔镫擎月净高深。
盂兰瑞草生三昧,
天竺昙花散五阴。
雁沼恍疑星宿海,
鹫峰幻作火珠林。
西方漫说光明藏,
何似中华布地金。
今天的治平寺(商场)一带商楼林立,人潮涌动,甚为繁华,是主城的商业中心。然而一百多年前,除传统佳节和宗教节日外,平时这里宏敞的梵宇,晨钟暮鼓,倍显清幽,却是禅修进学之地。
泸人高楠(号城南,光绪十六年与兄高树同榜登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历官河南、山东道监察御史,兵、刑、工部给事中,抗直敢言,名重天下)曾设馆授徒于白塔寺。其《移馆治平寺记》收入乙亥版《泸县志》:“癸酉十月中旬,以旧塾湫隘迁居治平寺东偏。虚堂双翼,危楼一角,削板作户,编篾代窗,虽爽垲未更晏婴嫌其近市,而秋声在树欧子可以读书。观其山屏晚,青江镜晓碧。老僧肃客,古佛笑人。塔铃咏风,邀之唔语。饭鈡铿月,略当投签。此诚兀坐可药其孤襟,闻声可鞭其惰志者矣。矧乃冻雨如溜,颓云欲流,对榻哦经,拥被申纸,就龛取火,剝藓寻碑。池塘之草载馨,庭间之兰斯孕。羊仲伴读喜宿酿之在坛,髯奴供庖问兼味之可贾。煨芋午晌则燔炙不芳,焙茶夜分则乳膏逊 洁。饘啜应晷,程课因时。萃欢于颜回,甄味于伏皞。翛哉馆乎,盖不知廛市间矣!五兄荐糜、包君铁仲暨两侄,外从游者何子、张子十有余人,良契不违,雅境弥淖,状此幽渺,并告同志。”
自高楠1870年于此兴馆始,泸州官立城南高小、泸州学堂在此办学,直到抗战爆发日机轰炸泸城,治平寺弦歌不辍。
治平寺南邻水井沟文昌宫。同治七年(1868年),署永宁恒保于文昌宫设川南书院。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知州李忠鉴召集士绅开会,商议在行台衙门废署办泸州学堂,同期,州人程元杰等也在水井沟施家祠创办了体仁蒙养学堂。光绪三十一年蒙养学堂迁明伦堂,更名为官立初等小学堂,三十四年,视学龚选廉、堂长程远杰同省视学程昌祺呈准提学使署改为泸州官立城南高等小学堂。治平寺旁出现了一所新式小学堂,即官立城南高等小学堂附设的初级小学,民间习称“治平小学”。
治平小学小与报恩塔不能直接相通,中间隔着一段小墙。
何白李先生在治平小学读过书,晚年撰文回忆当年学校生活:
“我们是多么渴望上白塔去玩啊,直到后来读泸县中学才充分满足了这一多年的愿望。常常一下课,便上白塔去玩。校舍只有一小块空地,即作为操场,教室只有两间,教师也只有两个。我读那班老师是龙赞育(前清拔贡),龙老高个儿,也很会写字。另一班老师是傅淮清,也教我们班图画(他后来还开过裱背铺,他的女儿傅万芬,解放后是蓝田某小学校长)。校地虽不宽,进校门那一段小路,却十分幽雅,上面覆盖着浓荫密布的花架,暑天,外面再热,一进校门,便马上凉爽起来了。我们的教室依傍着这一段浓荫路,上起课来,感到很阴凉,很幽静。治平小学,地处城中高地,在白塔寺(即开福寺)左侧。每天上学,都要爬很多石梯,还要通过韦陀菩萨与四大天王的‘阵地’。在当时的我们看来,这四大天王可威风哩。每个都比真人大好几倍,这四大天王后来因修建图书馆才拉倒毁掉的。拉倒四大天王那天,我父亲同其他老师正在白塔寺临街的戏楼上整理古书,我也在父亲身边玩。原来四大天王都由一根大木柱和竹编的大肚皮组成的。花了许多人很大力气,用一根粗绳子才把他们一一拉倒的。戏楼下面的空厅子,后来就是有名的通俗讲演所。杨森(当时泸州驻军)、卢作孚(当时永宁道公署教育科长),加上后来的恽代英、萧楚女、胡兰畦等,都在这里作过不只一次的讲演。特别是恽、萧、胡等的讲演,在泸州曾引起很大的轰动。对泸州和川南地区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起到了很大的启蒙作用,对爱国主义的宣传教育,也给泸州人民以极其深刻的影响。所长便是城南高小算术老师廖云章(光汉)。每晚上讲演时间快到了,廖老师便摇起铃子在街边吆喝着,欢迎人们去听讲演,同时讲演所门口也竖牌写明:‘今晚欢迎某某先生讲演’。开始泸州人都以为萧楚女是个女先生,便是从这块上,把‘楚’和‘女’分开念而产生的。也难怪,泸州当时才开始有女先生抛头露面,登台讲演,大家感到十分新鲜,而萧老师名字末尾一个字刚好是个‘女’字,难怪乎要引起一场笑话了。”(节录自《泸州地方文献目录提要三种》附录《二十年试初期我在城内读过的三间小学》)
三牌坊泸州学堂创办于1903年。创办之初政府将旧行台衙署、治平寺周围空地及社仓划归泸州学堂。州人罗忠浩承担了改造旧行台官署、开发校区的工程,举人陈铸(字铁荪)负责校区规划、聘请教员、招生、组织教学。陈铸、罗忠浩乙亥版《泸县志》有传,是泸州文化教育史上留芳千古的人物。
白塔巍峨,寺下的泸州学堂庄严、典雅。
曾与曹慕樊同读泸州学堂的刘国瑞先生解放后回忆:泸州学堂,青砖封火墙。前清举人陈铸亲书“泸州学堂”四字镌其门额;亲撰“合德智体而并育,通天地人之谓儒”作门联镌其门柱。校区布局幽雅,雕梁画栋。原行署议事大厅甚宽敞。厅正中悬绫屏中堂,中堂文为王羲之兰亭修禊序全文,夹中堂两侧有八大字对联。中堂及对联正文均为篆体。两者下款均具款识“华阳曾懿伯渊书”七个正楷字。李赦虎曾给刘国瑞讲“曾毅、曾彦两姊妹是四川最有学问的才女;尤其可贵,曾毅两子竟是同榜翰林。”琼瑶就是曾毅长公子之长外孙女。厅内陈设古朴,紫檀几案,配明瓷大花瓶。行台衙署原议事厅用作了泸州中学堂的教员休息处。
刘国瑞(1909-1996)泸县分水四峰山人,早年读分水小学、泸县县立中学,后入北平辅仁大学,1935年参加"一二·九"运动,1936年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辅仁大学党支部书记,北平市北区区委组织委员、北平市委组织部部长助理。
"七·七"事变后中共北方局南撤,分派四川,参加开辟四川大学共产党组织工作。后离川大,派往川西什邡开展发展地下党工作,反共高潮中奉命撤退,后转至遂宁,接着申请去延安。正当这时,川南共产党迭遭破坏,中共南分局指令刘国瑞到川南办学,以便在地方生根。
他急赴川南,得胞弟刘国贽支持,捐出家产,创办泸南中学于分水肖家祠堂。解放后该校解散。他亲任校长,掩护地下党开展工作。
泸州解放后,在泸州军管会出任文教接管处处长,同时任军管接管会讲习会教育长。后任泸州专员公署文教科科长、泸州地委统战部部长、四川农业厅教育科科长。
1960年调任省文史馆馆员。1983年离职休养,1996年3月病逝于成都。
陈铸仿日本理化室的型式,令罗忠浩按要求建造理化阶梯教室一间,可容一百余学生就座。泸州学堂和川南经纬学堂初办时,理化生教学设备不足,两校共用。川师的学生上理化课还得到泸州学堂来。阴懋德《川南师范史诗二十七首之五》:
两庑齐整出厢楼,
书藏西楼万卷收;
东面命名藏器所,
东瀛仪器灿盈眸。
阴懋德在诗后自注:“‘书藏’,即图书馆,所藏书系新购置,卷帙甚富。‘藏器’所即仪器室,所购仪器均日本 构造,值银三千两。与泸州中学堂合用。三四年后,才划分各管”(见《川南师范校史资料选辑》)
那时学校设监督(校长)一人,学监二人,文牍一人,事务员四人。清光绪三十一年己巳 ( 1905年) 四月首批传习生毕业。七月招收高等小学甲班,次年正月招高等小学乙班。师资不足,当时除几个举贡生员可以教授国文中史外,物理、化学、数学,音乐、体操教师大部分由学校聘请日本人担任,英语教师则聘请礼拜堂英国牧师担任。李赦虎、罗顺蕃、高觐光、万慎、龚选廉、毛焕煊、欧阳廷熛这些硕儒任教于斯。
陈铸先后两任校长,任期先后历八年。陈铸将泸州中学堂校地扩建为东西两院,分别建教室寝室。泸州中学校分为东院、西院两区,西院亦称塔院。
官立泸州中学堂竟然领风气之先,最早在泸州使用现代通讯工具。光绪三十四年 ( 1908年),购备了电话机二具,安置东、西两院之监学室中。官立中学堂在清末用电话作学校内通讯,是泸州邮电史上的重大事件,军队用电话都是有了民国后的事。高觐光总纂的《泸县志》:泸地“民国以后,军队来往常敷设电话以利消息。十年,并有直达重庆之长途电话,均旋拆废。十九年,附加团费安置乡村电话,凡乡镇办公地点无不设置,由团务委员会管理其事。”
这年(1908年),甲乙两班高小生升为中学甲班,始办中学,泸州学堂正名“泸州中学堂”,仍附设高小。王少溪、阴懋功、阴懋德、马龙1905年至1907年就读第一班,是泸州学堂的首届学生。王少溪、阴懋功、阴懋德三人考入四川高等学堂 ( 四川大学前身) 。马龙考入国立北京大学 。1912年王少溪大学毕业后连续8年在陈铸、罗绳泌、王俊泽先后任视学期间担任城区劝学员,从事地方教育发展工作,首创王氏小学。阴懋动、阴懋德两先生一生实践教育救国的宗旨,他们高擎的文明火炬接力于泸州学堂诸先贤。梧桐阴阴,已蔚然于今日凤凰山麓。
民国3年 ( 1914年) 招收第四班,因学生班次增加,原有校舍不能容纳,将治平寺内白塔周围的空隙地面,修建教室,将社仓房屋改建为寝室。
陈铸行书条屏
“五四运动”期间,恽代英、肖楚女、李求实等在川师从事教学活动,在泸县掀起的新文化运动,对泸中师生影响很大。
民国10年 ( 1921年)春,颜保真 (春芹) 接替黄学海任校长。1921年春,颜保真 (春芹) 任泸中校长。颜保真收恽代英影响,仿照川南师范,在学校行政制度方面实行了重大改革:撤销监学,校长之下设教务主任(一名),每班设级任(相当于后来的班主任)(一名)。聘闵希贤、陈刚、徐志新、卢开相等任级任教师,增聘恽代英从省外请来的童啸仙任童军教员。
民国10年 ( 1921年),杨森、卢作孚接受恽代英建议,在治平寺内创建泸县图书馆,开福寺山门内戏台改建为泸县通俗讲演厅。
民国11年 ( 1922年)五月,泸中附设二部师范,二部师范班招收中学毕业生及同等学历生,学制一年,以培养小学师资为宗旨。划泸中社仓教室作二部师范班教室。校长由泸中校长颜保真兼任,余嘉锡任班主任。是年,泸县公学借用泸中教室,胡南畦在白塔寺办起幼稚园。
民国12年 ( 1923年) 泸中校友刘航琛(民国5年考入北京大学理科预科,民国7年转入北京大学经济系。民国11年毕业回泸)任泸中校长。其父刘子修,天主教徒,素与杨森、杨春芳友善。刘家独家经营的泸州爱人堂花酒,誉满省内外,声誉仅次于温永盛老窖大曲。刘家属泸州豪门。其宅刘公馆敦在泸州学堂隔壁。朱德驻泸时,其旅部就设在刘公馆。刘公馆是朱德与陈铸、高觐光等茶聚之所。
刘航琛接长泸中校长后实行了一系列改革,择优聘任教师,亲自抓教学业务。教师因病缺课,便自己代课。秋季招收第二十班学生,并从该班起改为三三制。以后系三年毕业。自办中学后,年招二班,班次增多,校舍渐不能容,划泸县小市体仁堂为分校。
刘航琛接任泸中校长这一年,刘湘辞去川军总司令兼四川省长以后,川军第一军军长但懋辛,第二军军长杨森,第三军军长刘成勋发生内讧。成都、重庆、泸县成三军必争之,有时是一军防区,有时是二军防区。各学校的校长为防军所委任。防军之胜败,关联到校长之去留。校长很难专心治校。刘航琛苦于遭到解聘教师诬告,穷于应付,加之足疾及父亲在重庆重病,终提出辞职得杨森批准。
自刘航琛去职后,继任依次朱纶、马龙、龚良伟等人,任期均短。
民国14年 ( 1925年),划附校社仓地址筑西操场,改附塔庙地为寝室。收回小市体仁堂分校。民国16年(1927年),呈准县府,复将介于西操场、白塔间之一社仓完全划归泸中。
民国18年(1929年)秋,韩天鹏任校长,泸中进入黄金十年。
韩天鹏,泸州人,泸中学生,日本明治大学毕业,曾任泸县教育局长,办事能力强,治校认真负责。接长职务后,选聘良师任学校教务主任和训育主任。解聘吸大烟的教职员工,开除吸大烟的学生。严明校纪,纠正不良校风。
自民国14年学校行三三制以来,高初中学生升学者少,大部分高中毕业生既不能升学,又不能 谋职业。当时在省内就学大专学校,每年用费,包括学杂费、书籍费、伙食费、旅费等费用,每人每年最低的费用约二三百元 。每人每年在大专学校的用费至少用四五百元,多则用七八百元。一个小资产的家庭,要负担几个子女升学的费用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使负担一个学生的求学费亦不易。高中求学,每个学生的费用亦要百元以上。普通家庭无力负担,不能升学的学生面临失学、失业的压力。
民国19年 ( 1930年),教育部指令各省中学校普高班改变为职业班,根据本地、本校的具体情况和条件选择办工、商、文、理科。
泸中虽是泸县唯一的县立中学,开办历史将近二十年,然与省内外大中城市的中学比较,师资、设备差距仍大。如图书仪器各种设备非常缺乏。办工科、理科、科、文科条件都不够。学校接到教育部的指令后,校长韩天鹏庚即召集全校教职员工开会讨论,并向泸县行政当局请示。经几次研究决定,一致同意先办商科。学校聘来北京大学文学士专研英国诗歌文学的陈炜㷬 (淑华)任商科、文科教师。南京东南大学文学士王嘉烈(哲蓀)任教务主任。谢崇模任训育主任,彭泽高任事务主任。曹昂千任商科主任。复旦大学商学士曹昂千、张劲夫、车麟(少滨)、张劲夫、易钦 (润生) 等任商科教师,学校又在武汉聘请了陈钧模 (季鸿) 任英语教师。在本县聘请了日本明治大学学生彭泽高,比利时大学学生陈瑞农,四川高等工业学校生谢崇模等任学校教职员。
学校开办高中商科后,学校将东院部分房屋拆去,把旧操场扩建为运动场。民国20年 ( 1931年) 将仓街口铺房四间与泸县城南高等小学所属治平寺附小地址互为交换,将附小学地址修建教室、寝室。此后整个塔周均均成为泸中校区。
是年秋,毕业于四川高等工业学校泸中第八班学生彭钟耀(子光)继任校长。招收高中文科一班,学生四十余人,其中女生占全班人数三分之一,较高中商科女生多一倍以上。所招学生亦是泸中和泸女师毕业的优秀生。韩天鹏任内的教职员中大多数是泸中同学,彭接长泸中,学校人事无大变动。教务主任王嘉烈、训育主任谢崇模、文科主任陈炜㷬连聘。事务主任换为蒋少华。商科主任曹昂千同商科教师张劲夫辞职回上海,商科主任续聘车麟。另聘北京法政大学生罗成健及北京梅关专校生李世杰(仲英)任商科教师。益聘上海公学大学生杨诗藻任高中文科语文教师。彭钟耀是学工业的,头脑冷静,老成持重。任职期间,泸中高中已开办商、文、理三科,教师大多是省内外学识专长的学者。
民国21年 ( 1932年) ,泸县建华中学 (原名泸县公学) 学校董事同学校教师意见分歧,校长欧焕焕轩见学校纠纷不易调解,被迫辞职。四川省教育厅指示泸县建华中学并入泸中。合并后, 原建华中学泸县大北街万寿宫校址改为泸中分校。聘请四川高等工业学校生胡孟敏任分校主任。将建华中学各年级班次同泸中班次编为甲乙两组。泸中本校班次为甲组,分校班次为乙组。建华中学全部教职员工由泸中接收。
是年秋,招收高中理科一班。招收男女生约四十余人。聘四川高等学校理科生彭钟理任理科主任。后因理化仪器及理化学生实习用具不能适用教学上的需要,兼之理化教师亦缺少,高中理科班次改为高中普通第一班。
民国21年 ( 1932年) 十月,二十一军同二十四军作战,争夺泸县防地。二十一军刘湘军长动员水陆空三军围攻泸县城,战争达两个月之久。这时二十四军刘自乾部队杨尚周旅长守泸县城内,封锁水陆交通。泸中学校部分师生离校逃到城郊避难,校长、主任均未离校。学校未停课。
民国21年 ( 1932年) 秋季,校长彭钟耀去职,教务主任王嘉烈 (哲蓀) 继任校长。王嘉烈,前清举人王沛霖之子。早年肄业泸中,春晓社发起人,泸中校刊编辑。川省考送清华大学,后入国立东南大学获文学士学位,毕业后旋升国立中央大学教育学院任研究员。李赦虎、穆济波、徐志新诸先生誉之为青年中不可多得之人才。
王嘉烈任校长后,继续任用前两任校长聘请的名师,又延揽中央大学三女学士(王珮瑜、王嘉懿、赖培英)充实教师队伍。王佩瑜、赖培英两位女士任文科及初中班语文、历史教师。教务主任一职,由中央大学经济学士周凤池(伯奋)担任。事务主任由刘世清担任。商科主任车麟辞职,聘易润生任商科主任。文科主任和理科主任未变动。并新聘中央大学文学士民国22年 ( 1933年) 春季,续招高中普通科第二班 。这时学校计有高中四个班,初中六个班十二组,学生超过七百人以上。民国18年,学校学生不到三百人,到民国22年,仅四年的时间学生人数就较前超过一倍以上。民国22年夏季,高中商科学生毕业,因商科教师不容易聘定,遂停办高中商科。是年秋季续招高中普通科第二班。民国23年高中文科毕业生毕业,高中文科毕业生成绩优异,毕业后多数升入省内外各大学,参加工作后,在社会上的声誉很高,有些同学参加革命组织,对无产阶级革命事业作了很大的贡献 。高中文科班次停止续招。自民国元年 ( 1911年) 起至民国23年 ( 1934年) 止,泸中共毕业初中十六班。高中商科和文科各一班。毕业生1067人,初中和旧制中学生1047名,高中商科生20名,高中文科毕业生31名。
民国22年夏 ( 1933年) 王嘉烈校长去职,由上海中国公学生梅奠初任泸中校长。梅奠初以往从事于军政界工作,对于泸县教育界的人士多不熟悉,接任后学校人事变动大,原任教师留职者很少。在教学措施上较前多有改变。任校长不到一年去职。
民国23年 ( 1934年) 二十一军部另委北京中国大学生郭奇继梅奠初任泸中校长。过去泸中校长 均由四川省教育厅委任。二十一军接防后,校长一职由二十一军部委任。但学校的公文表报仍须送四川省教育厅备案。有关教育法规亦须遵照教育厅的指示办理。学校受双重领导。郭奇任泸中校长未到一年,二十一军部另委成都高等师范生梁鉅文接任泸中校长。
梁钜文任泸中校长仅一年,二十一军部又委任北京师范大学毕业生颜保良 (心斋) 任泸中校长。颜保良,泸中五班学生。(其兄颜保真任泸中校长时,颜保良曾任教泸中,与谭蜀奎 、欧阳廷熛、阴懋德、枉廷弼等共同创办了泸县公学。刘伯承领导泸州起义创办泸县国民师范学校,颜保良应聘任校长。颜保良聘徐秉常为训育主任,枉廷弼为教务主任,罗健生参赞文书工作。颜保良约欧阳焕轩、牟志远、罗健生拟泸中校训“勤毅诚明”。颜保良重视泸中图书馆建设,聘留法十年归来的富顺曾可权(曾宪宗)任图书馆主任。颜保良任泸中校长才半年,二十一军部又另委北京法政大学生张树恩(念祖)继任泸中校长。)
自民国21年 ( 1932年) 到民国25年 ( 1936年),四年的时间,泸中的校长换了五任。
这一时期泸县中学情况,反法西斯同盟中印战区美军十四航空队少校译员,抗战老兵刘永年有生翔实、具体的回忆。
刘永年,泸县黄舣沙鱼嘴人,生于1922年元月。泸县中学初中39班毕业,高中6班肄业 高中读了三期转入成都蜀华。父亲刘世选、号继青,泸中庚班学生。
刘永年幼时,在泸州下巷子韩天鹏家与韩天鹏的儿子韩朝汉同读家馆 。受教于熊作蒙 、张均釜,二师为韩天鹏所聘。韩天鹏的妻是刘永年的姨妈,姓黄,去世早,韩天鹏续弦妻妹。
韩天鹏,也是泸中毕业,因韩丽生的四哥的关系官派留学日本明治大学。学成归国,曾任泸县团练局局长。其父母开槽房(酒厂)。韩天鹏任泸中校长,民国十九年首办商科,后又办文科,聘大批名师。从韩天鹏起,泸中进入黄金十年。韩天鹏离任校长后到过乌江、龚滩、浦江作官,当过 龚滩税监局长。
刘永年读泸中时,泸中在大北街设有分校 (初中一 、二年级在分校上课) 。刘永年与刘国志(泸中三十八班)、巫显渊(泸中四十班)为先后同学;与金丽秋的儿子金祖泽(泸县警察局长,解放后被镇压)、张念祖(字树恩,曾任泸中校长)的儿子张立仁(罗国煕的特务队长)是同班同学。读泸中时,刘永年任军训队旗手。学校每天都要升降旗。旗台在学校西院(位于白塔西面,又叫塔院,东院原是考棚)。学校每期末有文娱表演,有足球队。当时学生穿青色军制服(后改为灰 麻色),打绑腿,戴黑色军帽。军事教官是邹祖德。留有印象的著名的教师有数学罗毓华、理化吴子俊、外语王哲荪、国文欧焕轩。刘永年读泸中历见四任校长:梅奠枢、郭奇、颜心斋(颜与父朝峨回泸,船失事遇难)、梁钜文(曾赴峨眉山受军训)。
刘永年1944年国立武汉大学工学院机械工程系工学士。毕业后,考入重庆大渡口钢铁厂总工程师办公室,设计部任工务员。投笔从戎,考入国民党中央训练团译员训练班,经一月强化口语训练后,调派至昆明巫家坝,美军第14航空队任少校译员。
校舍分东西两院,西院又称塔院,校舍就在白塔四周,校舍的前面是教师的宿舍和食堂,一切 集会都在大操场举行。
上世纪三十年代,学校改制,曾经办过商科和理科班,后来改行高初中制度,校本部容纳不下 扩招生员,设分校于大北街江西会馆之禹王宫内,安置初中一二年级学生。
学校采用住校学习,学生一律住校,学校专设伙食团,雇佣厨师专办学生伙食,由学生轮流配合厨师,在市上采购生活物资办理伙食,仅星期六下午可以回家度休息假。
学校进行军事管理,一切行动听号音动作,早晨听起床号起床早操,晚上听熄灯号上床睡觉,上下课也听号音进行,初中由童子军教官负责生活管理,高中则由军事教官管控。学校是校长负责制,校长经常更换,教师队伍随着校长的更换而变换。当年教育界,有所谓六 腊之战。每年的六月和腊月,正是教师谋取教职的时候,教师变动频繁,师资水平不及成渝等大城 市,有专门的教书匠。这也是我读到高中二年级的时候,转学成都蜀华中学的主要原因。
上世纪二十至三十年代,韩天鹏接任泸县中学校长,也就是北伐刚结束,南京蒋政权开始建立南京国民政府的那些年代,中学面临改制的年代。韩在接任后,开展一系列的革新创建,在泸县中学,创建文理商等科班,聘请省内外专才讲学。派理化教师吴子俊到上海采购理化试验科技仪器,试验药剂,成立理化实验室。
兴办体育运动比赛,把足球比赛提高到空前未有的程度,培养官昌中那样的体育人才,使泸县中学成为泸州的名牌中学,不仅师资甲川南,升学率也是川南的首选。
韩天鹏早年留学日本,系日本明治大学毕业,对新事物特别敏感,是泸州第一个拥有私人黄包车的官场人物,当年的泸县中学校长,是拥有四人大轿的官场人物,他是个创新人物。
王哲蓀是南京中央大学毕业,由于南京政府的成立,南京中央大学是当年大学新秀,比起老牌的清华北大,有一定程度优势。以前泸县中学的校长,大都是省内成都的高师毕业,王哲蓀是第一个,从新都南京回来的校长,是当年新派的代表人物。在当时的教师中很喜欢用英语对话,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有高人一等的气势,教师大多是从南京上海回四川的大学毕业生。王在卸任校长后,曾留校任英文教师,我也是他的学生之一,他曾经教过我的总理遗嘱英文,至今我还记得 For fourty years, I have devoted myself to the course of peoples revolution,就是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
梁钜文是长宁四川五老七贤之一梁叔子的侄儿,北京大学毕业,是我初中毕业时的校长,梁校 长到校后,从教育主任到教务主任,完全换成了成都来的教书匠,教师中没有几个泸州人。
那时也是中央参谋团和别动队刚入川的年代,学校开始由中央配调军事教官,高中一年级进行集中军训的年代。梁钜文也曾在峨眉军训团受训毕业后任泸县中学任校长。
学校每天早晚要举行升降国旗仪式,我和同班同学吴亚雄是升降旗的司旗,我也是军训队的旗手,撑着军训队的队旗,走在司号员的前面,穿着卢作孚布厂生产的灰麻军服,黑军帽黑绑腿,和现代学生的校服比起来,毫不逊色。
理化教师吴子俊不但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父亲的老师,按理应该叫太老师了。他一生从事中学理化教学,有丰富的教学经验。在韩天鹏任校长时,特请他去上海采购理化试验室设备仪器及试剂等物,从此泸县中学成立了理化试验室,在教学上有了大跃进,使学校有了专门的理化教室,这在当年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先生教学方法,深入浅出,很有条理,听讲后,令人印象深刻,永记不忘。
数学教师罗毓华也是我父亲的老师,一直在泸县中学教数学,代数、几何、三角都教,堪称是一位终生从事数学教育的教育家,凡是就读泸县中学的学生,差不多都是他的弟子。学数学是要作练习的,只有熟了才能生巧,得心应手的解题,批阅练习是个繁重而又耐心的工作,我们的练习题,经常都能细心的批改,我们是非常受益的。
国文教师欧焕轩是前清的秀才,一直在泸县中学担任国文教师,他讲课低声细语,把语文讲得栩栩如生,有时竟和讲故事一样。学国文是每周必作一次练习的,由先生命题,同学们按时完成,交老师审阅批改,国文老师是要认真批改的。欧老师在这方面做得很细致,使我们很受教益。
军事教官邹祖德是由上级安排到学校的军事教官,官阶是陆军中校。当年按规定高中进行军事训练,每周要进行军事操练,由军事教官执行,科目由班教练到连教练。暑假期间, 高中一年级时,要进行集中在成都的军训,四川第一届军训,由当年的别动总队总队长康泽担任集训总队长。我们是第二届四川集中军训,地点在龙泉驿,总队长是后来在台湾任国防部长的黄杰。邹祖德并非正规军校毕业,而是中央教导总队出生,高中学生的日常生活,由其管控。他比训育主任管控严格。我们班上有位官昌民同学,经常嘴不闭合露齿,邹祖德一见到他时,就用手式要他把嘴闭合,他认为嘴不闭合不文明,军人要注意仪表,他认为我的着装是很标准的,所以选派我负责升降旗,和做军训队的撑旗手,我看过我父亲当年读中学的时候,也是他们班上撑旗手的照片。
刘国誌是泸县中学初中38班的同学,后来考入国立西南职大政治系。1944年,他在西南职大毕业回泸,我也从武汉大学毕业回来。在我表哥杨运和的婚礼上,我们久别相逢,他除祝贺新婚夫妇外,还赞美了男女傧相,因为我是男傧相。后来他去了重庆,在四川省银行工作从事地下党活动,后来在重庆大坪就义。小说《红岩》上的刘思杨就是以他为样板的。在山城重庆的烈士纪念馆里,我曾经看到过他和我武汉大学同学刘振美的烈士照片。
易遵礼是泸县中学高五班的同学,后来考入中央学校14期,毕业后即参加部队工作, 精于劈刺之术。后来在一次战斗中,与日本兵展开白刃劈刺,在刺倒了一名日本兵后,被一日军官用战刀劈倒阵亡,成了抗日英烈。
张泽浩是我初中39班和高中6班的同学,后来考入国民党中央警官学校,毕业分派到警界工作,后来升任泸县警察局长,直到解放后老退。是参加反动军警而得善终的第一人,和我不但是同班同学而且是中兴场的小老乡。
陶道基和我是泸县中学高6班的同学,成都光华大学毕业,一直在泸州从事文化工作, 解放后,曾任泸州工商行政管理局长,后调成都省民建工作。
饶裕诗是泸县中学的同学,又是武汉大学同学,在武汉大学理学院化学系毕业回泸后,一直在泸州各中学任化学教师,后来是泸州市民盟的负责人。
(录自《泸州一中校史》)
巜泸州一中校史》(主笔蓝集明、董代富)
民国25年 ( 1936年) 9月,四川省教育厅同二十军军部指令泸县县立女子师范学校并入泸中。 泸女师校长黄学海奉四川省教育厅指令将泸女师校移交泸中,次年三月完成移交。泸女师更名为泸县县立中学校女生部。原泸女师学校校址,设为女生部。原泸女师教职员工仍留女生部服务。张念祖裁撤泸女师所设教务主任,训育主任,事务主任。女生部设主任一人,阴懋功(羽仪)担任女生部主任负责教学、训育事务。女生部教学规划统由校本部负责。新任泸中校长张树恩,原泸中第八班学生,曾任泸县教育局长、泸县二年师范学校校长,对于泸县教育界人士相当熟习。泸中先后各班的同学,大学毕业回泸多在泸县各中学任教。张树恩任泸中校长,所聘教职员也大多是泸中的同学。教务主任王嘉烈、训育主任阴懋德、事务主任易润生。女生部主任阴懋功也都是泸中的学生。
在此时期,学校教职员工工资较前几年略有增加。校长每月薪资一百四十元,主任薪资每月一 百二十元,高中教师月薪八十元到一百元,初中教师月薪四十元到六十元。当时,物价未上涨,生 活亦安定。在当时教职员工每月工资,足够全家人的费用。而且教师伙食由学校供给,教师无后顾 之忧,就能安心教学。学生伙食每月还不到四元,负担亦不重。
泸中合并泸女师后学生人数超过千人,教职员工亦增多。当时名师济济,可谓盛集。富有教学经验的名师不少。如语文科有欧焕轩、阴懋功、屈义林、张海平、杨诗藻等。数学科有邓敬敷、罗毓华、肖正民 、税之达等。理化科有吴子俊、黄义 、刘仲烓等。外语科有王哲蓀、陈季鸿、何白李、刘治华等。生物科有张均釜、秦跃鸿、周惟贤等。史地科有阴懋德、陈瑞隆等。美术教师有贺润九、屈义林。音乐教师有陈应钊。
民国26年 ( 1937年) 中日战争爆发。南京政府迁都重庆,敌机常到四川轰炸,泸县大受威胁。蒋介石到重庆后,规定各中学高中学生必须受军训。团级军事教官邹祖德受派到泸中担任军训工作。学校执行军训,高中课程在教学上受影响。高中学生全部调到成都集训四十天。蒋介石规定每年各学校的校长、教务主任,训育主任集中峨山、重庆等地集训一次,每次训练的时间达一两个月之久。学校负责人不能专心服务教学。
民国27年 ( 1938年) 八月,张树恩去职,由成都高等师范学生祝景伯继任校长。时, 南京、武汉失守后,省外大中学校多数迁到四川、云南两省办学。省外大批知识份子入川避难,以是部份文教界人士进入了泸县各校。祝景伯是外乡人,带来一部分外省教师,对原任教师解聘很多。教师大部份是新手,泸中原教学管理亦有变更。
民国28年 ( 1939年) 1月11日,日机三架首次空袭泸县,泸中学生紧急集合跑步到西门外忠山隐蔽,午后三时解除警报。
此后敌机开始迭次轰炸泸县城区,在城区中心的学校很不安全。 2月14日县府决定: 天府中学迁纳溪,江阳中学迁齐家场,泸中迁弥陀,川师迁兆雅,法院三分院迁双加。
校长祝景伯到各乡区找校址,选中弥陀场附近镇子上杨家大院。夏泸中迁往新校址。
9月11日,日机36架,10月2日18架又两次轰炸泸县。经营了三十年的白塔寺泸州学堂以及治平路、三牌坊街全部被炸成废墟。
抗战胜利后泸县县立中学已无家可归,政府在南郊瓦窑坝新建校舍。
解放后,改名为泸州一中。
①州判,为中国古代文官官职名,在清朝之位阶约为从七品。州判职能通常为地方衙门辅佐主官的基层官员编制,不过也为外派直隶州知州的左右手。
②行台衙署是行省政府的办公场所,是明清时期地方最高军政长官的办公地点。一般设在总督或巡抚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