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谈写作
每月举办一期的“十月少年文学作家创作分享会”都会邀请当期杂志头条的作者及多领域专家做分享,给读者们带来阅读和写作的指导。本文依据儿童文学作家、诗人石帆在2024年第2期“十月少年文学作家创作分享会”上的发言整理。
吹散诗意的蒲公英
石 帆
组诗的诞生
《童年漫游与时光回信》这组诗歌的发表,体现了小十月整个编辑团队的心血,在我的创作之外,大家都为它的最终呈现做了许多。我想通过描述这组诗的创作过程,给孩子们讲一讲怎么去把握生活当中的诗意,告诉大家这些诗是怎么从一点一点的思绪中想象出来的。
《你和我》,我们和万物
第一首《你和我》这首诗的缘起,就是一个很偶然的情况。我跟童子老师一块下电梯,我发现我们两个不一样——童子老师比较瘦,我比较胖,然后我就由此联想到我们对事物的观察:其实我不擅长观察自然,但是我觉得可能每片树叶都是不一样的。每只蚂蚁或许在我们眼中是一样的,但是在蚂蚁眼中,肯定每只蚂蚁都不一样。蚂蚁眼中的我跟童子虽然有胖有瘦,但是也是一样的,它们不会分清楚谁是谁。
所以从这个角度我就想,我们看万物是相同的,万物看我们确实也是相同的。实际上所有的生物个体都是不同的,它都是有个性的,每个孩子其实也是不同的。就像金子美铃的诗《小鸟和我和铃铛》里写到,“我们不一样,我们都很棒”,我们都是不同的、很棒的自己,每个人每个事物都是。所以就产生了这首诗。
如果孩子们用不同的眼光去欣赏万物,那么你的生活也会更丰富,你可以把你的眼光代入到万物当中,比如代入到毛毛虫的视角当中——然后你就会发现,每只蝴蝶是不一样的,每片树叶也不一样,每片雪花也不一样,这就是诗意的一个把握。
有个太阳叫《桑吉》
《桑吉》这首诗其实就是脑海当中最初跳出了一句话——“最初,小桑吉是夜空中最亮的星”,写下这句话以后,我就觉得,后面我就有的写了,这首诗自然就产生了。因为小桑吉是最亮的星,那么它就会分散自己的光亮,它分了一些光给池塘,分了一些光给蝉的翅膀,又分给露珠……当然这都是一些美好的事物,然后慢慢往下走,甚至分给缝隙里的苔藓。
当他把所有的光——如果是一颗星星把所有的光——都分出去以后,他肯定就要熄灭了。它熄灭的时候就是“小桑吉是个看不见世界的/孩子”,当我写到这句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他的光都分散以后,他也暗淡下来这种状态。他虽然自己看不到,但是他把所有的光都分给了别人,像太阳一样把所有的光分给了世界。
所以结尾两句就是:“他跑过的地方,万物叫他太阳”。这是一个很顺畅的过程,理性思维可能不是这样,但是你的感性思维是这样,看到、想到一个小孩名字叫桑吉,他像一颗星星,星星就会发光,就把光分给万物,然后自己暗淡下去。最后万物怎么看他呢,就是:你把所有的温暖给了我们,把所有的光亮给了我们,你就像太阳一样。这首诗的创作就这么一个简单但流畅的过程。虽然它的表面可能不太有深意,但你可以从各个角度去理解它,对吧?
诗歌就是有这样的魅力,每个人读一首诗,得到的感悟可能是不同的。并没有谁对谁错,每个人的阅历不同,每个人的经历不同,你可能从这首诗中得到的是一种欢喜,有人得到的是悲伤,这是很正常的。读者结合自己自身的经验,产生一种共鸣,这种共鸣如果产生了,这首诗就没有白写。
上学迟到的《清晨》
《清晨》是一首很简单的诗,写的就是一个孩子上学迟到了。我小时候会迟到,孩子们可能都经历过迟到。我想到一个山村的孩子就要迟到了,他从石板路上跑过去,画面就是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在赶着去上学,然后太阳在慢慢把街道照亮。孩子跑过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就被阳光照亮。其实这就是“桑吉”的另一种状态,“桑吉”的状态是它在不停地发光,这个孩子也是,他跑过去,街道就慢慢变亮,就是这么一个画面。
画面在诗歌当中是一种非常最基本的表现手段,一首诗它会调动人的视觉作用、视觉印象,然后把这个画面慢慢铺满,然后再放入细节,最后作为一个你的情感的调动。我们常说“诗情画意”,中国的这种审美也包括这种画面的审美,就像园林的移步换景,对吧?通过对画面的描写,能够非常直观地传递你的情感。
成长是妈妈手织的毛衣
《线头》这首诗的核心的意象就是“线头”。现在的小孩可能很少穿妈妈手工织的毛衣了,我小时候那个时代物质相对匮乏一点儿,妈妈们几乎都会织毛衣。穿着穿着,孩子长大了,毛衣变小了,怎么办?会把毛衣拆掉,它从毛衣又变成了一团一团的毛线。然后毛线再经过母亲的织针,重新变成了另一件毛衣。
所以这首《线头》主要的核心就是,一个孩子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心事越来越长,妈妈织的旧毛衣早就不合身了,他就摸到了一个线头,想起这件毛衣是可以拆的。这就是一个孩子的成长,从这样一个细节去想。
随着时代的发展,生活的经验会发生变化,大多数的小朋友可能没有穿过手织的毛衣了,他就会少掉了这种生活的感受。但是也没有关系,你读的时候,那种意象中蕴含的生活中的那种日常化的东西,其实也还是挺打动人的。
虽然我的大部分童诗是结合我的童年经验去写的,写的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但是不影响当下的孩子去阅读和理解。
把现实《归还》给童年
《归还》的切入点是什么?构思这首诗的时候我想,我们讲的很多故事,结尾都是如愿以偿,皆大欢喜。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像灰姑娘和水晶鞋的故事里,王子如果没找到水晶鞋会怎么样?如果那个走入沉睡城堡中的王子没有去亲睡美人,那会怎么样?
我不想直接去写这些比较欧化的意象,所以我就换成了一些虚幻一点的意象:大丽花开花的时候,没有给蝴蝶寄请柬会怎么样?流星划过天空的时候,故事里的那个女孩如果没许愿会怎么样?当我把一些意象、一些片段都写出来以后,我忽然想到,如果没发生这些事情会怎么样呢:“后来啊,后来啊就有了属于你的世界啊/那些错过的美好/会在这里归还给我们”。这些东西虽然在书里没有发生,但是在现实世界有可能发生,就是特意留给你的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变成美好,变成了这样一个切入点。
所以这首诗前面所有的描写都是一个铺垫,都是一个很基础的描写,直到最后的结尾,把这句话写出来以后,我觉得这个角度还可以,这就是这首诗产生的过程。
时光予你我最好的未来
最后这首《时光的回信》,我个人比较喜欢,因为这首诗的核心就是孩子的成长过程。
我在回忆我经历的童年时会发现,它不是百分百的好。生活就是这样,它不完美,所以人们的生活从小到大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状态?一定会有波折,一定会有苦难,但是这些苦难你反过来想,在你经历以后,它也是人生的一种财富。诗歌的起因是我给时光写了一封信,我想问他,我的以后是什么样的?然后我用时光的口吻提到小时候一些事情,那些事情当然是美好的。但是时光的回信中也说:
“怎么会没有艰难呢?”
“是啊,怎么会只有平坦呢?”
“胜利来得并不容易啊,少年。”
“伤口和欢喜的泪啊,怀念和遗忘一样多……”
谈到将来,时光的回信里写了很多,也留了很多空白。他的回信带给我的当然是有美好的,但是后面他告诉我也会有艰险,但是艰险也是很好的一些东西,它对于你的人生的阅历,对于你的成长都很重要。孩子们从小到大不是在顺境中成长的,他是在逆境中成长的,是这些苦难把他锻炼成更坚强、更伟大的一个人。
所以我说,“我相信他说的,是的/我相信/这是时光予我的最好的未来”。最好的成长不是一帆风顺的,而是说有苦难,有生命中的喜,但是也有悲,这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
作家介绍
石帆,儿童文学作家、诗人,北京人。诗歌、童话、散文等作品发表于《儿童文学》《十月少年文学》《少年文艺》等刊,在《儿童文学(绘本版)》开设童话专栏数年,作品多次入选各类选本。出版儿童诗集《不一样的虫虫》,儿童小说《远山如黛》等。曾获“读友杯”全国短篇儿童文学创作大赛金奖、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大奖、“温泉杯”短篇童话大赛优秀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