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济南诗文
济南不仅是泉城,还是诗城。
(新黄河记者:江丹)前不久,由中共济南市委党史研究院(济南市地方史志研究院)、济南市方志馆组织编写的《济南历代竹枝词辑校》一书正式出版发行。该书共辑录自金代至1949年间156位文人所创作的近2200首作品,题材涉及济南地方风物名胜、民俗民情等,其中封大本的《续广齐音》、王初桐的《济南竹枝词》(100首)、范坰的《新齐音》等文献皆以完整精核的面貌得以呈现。
刘书龙是《济南历代竹枝词辑校》一书的辑校者之一。十多年来,他一直在搜集、点校整理历代描写济南泉湖山川、古迹风物的诗文,并先后将其结集出版,以帮助今天的读者走进“诗城”济南。这些诗文作为一类重要地方文献资料,其中很多作品并不易得,但是刘书龙愿意去寻找,去辑校,去不断地为“泉城自古是诗城”这一说法增添佐证。
刘书龙希望有一天能分别出版一套《全济南诗》和《全济南文》,以更加充分地向世人展示:济南自古以来不仅是充满诗情画意的名胜之地,还是诗人辈出的人文荟萃之区。
辑录2000多位文人写济南的诗文
新黄河: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搜集、点校历代济南诗文的,目前您共搜集、整理了多少首/篇?
刘书龙:我大约是从2006年开始利用业余时间来寻访搜集、点校整理历代题咏描写济南泉湖山川、古迹风物的诗文的,至今已有十七八年的时间。
截至目前,我已共辑录到2000多位历代文人写济南的诗文作品数万首/篇,其具体数量和字数目前还没来得及进行精确的统计,而且这个数字一直在不断地增加变化中,我个人估计几百万字应该是有的。
其中仅2022年11月出版的《济南名山诗总汇》一书中就收录了历代题咏描写济南名山的诗作3500多首(书出版后这一年多又新辑录到数百首,总数已达4000多首)。已辑得的写济南泉水的诗也有2000多首,这里说的“写济南泉水的诗”是严格意义上的,仅指专门描写济南泉水及泉边相关古迹的诗作,而不包括那些只是在写济南的山、湖、事、物或人时在某句诗中写到或提到了济南的泉水,或者仅仅是在诗句出现了一个“泉”字眼的诗——如果这类诗作也算上的话,其总数恐怕得有五六千首之多。其中仅赵孟頫那首著名的《趵突泉》诗的历代次韵诗就已搜集到约180首(2020年5月,我曾经和周长风先生合作出版过一本《赵孟頫〈趵突泉〉历代次韵诗辑注》,当时书中共辑录了129 位诗人所作的158 首次韵诗)。目前正在编纂的《济南明湖诗总汇》中收录的历代题咏大明湖及相关名胜古迹的诗作数量也已多达4000多首,而且这一数字还在不断地增加中。
除了写济南山、泉、湖的诗之外,其他题材的写济南的诗作也得有数千首。
刘书龙
新黄河:这些写济南的诗文都是怎样搜集来的?
刘书龙:有一部分是辑自济南地区所辖各县历代各个版本的旧方志。
我曾翻检遍了明、清、民国时期修纂的近40部济南旧地方志,包括清康熙《济南府志》、道光《济南府志》,明《历乘》、崇祯和清乾隆《历城县志》、民国《续修历城县志》,清康熙、道光《长清县志》和民国《长清县志》,明嘉靖、万历和清康熙、乾隆、道光《章丘县志》,明万历《济阳县志》、清顺治《济阳县续志》、乾隆《济阳县志》和民国《济阳县志》,明嘉靖《莱芜县志》、清康熙《新修莱芜县志》、民国《莱芜县志》和民国《续修莱芜县志》,清顺治、嘉庆、光绪《平阴县志》和道光《平阴县志续刻》、民国《续修平阴县志》,明万历、清道光《商河县志》和民国《重修商河县志》,以及《趵突泉志》《灵岩志》和《五峰山志》等,还有历代各个版本的省志,如元代的《齐乘》、明嘉靖和清康熙、雍正、宣统《山东通志》等,以及外地的一些旧方志。
从这些旧志中,我辑出了不少不见于其他文献的相关诗作,比如我2022年辑编的《济南名山诗总汇》一书中所收的清人于橿所作的《登千佛山》一诗即辑自民国《福山县志稿·艺文志第六》,而邢世锦所作的《登千佛山》二首则辑自清道光《临邑县志》卷十二《艺文志下》。
另外,就是寻着种种灰线草蛇、蛛丝马迹,查阅了大量济南籍和曾经到过济南的文人的诗文别集。当然要想去查阅这些诗文别集古籍原本是不现实的,因为它们被收藏于全国各地不同的图书馆,如果一一去查阅,无论是时间还是费用成本都是我个人很难负担得起的,而且即使到了相应的图书馆,也未必能看到原书。
好在近一二十年来,国内出版了许多大型的古籍影印丛书,比如“四库”系列的《四库全书》《续修四库全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补编》《四库禁毁书丛刊》《四库未收书辑刊》,“四部丛刊”系列的《四部丛刊初编》《四部丛刊二编》《四部丛刊三编》《四部丛刊四编》《四部丛刊五编》《四部丛刊新编》,以及《清代诗文集汇编》(全800册,共收录清代诗文集4000多种)和《山东文献集成》(全200册,收山东地方文献1000种)等。从这些大型的古籍影印丛书中,就可以查阅到许多诗文别集或总集文献。
近些年来,国内的古籍数字化和数据库建设工作也发展得很快,比如国家数字图书馆“中华古籍资源库”就在线发布了国家图书馆、天津图书馆等馆所藏的数万部古籍的原书扫描图像,查阅起来十分容易方便。
一些大型的古籍数据库,如“中国基本古籍库”“四库系列数据库”“历代诗文集总库”“瀚堂典藏古籍数据库”“中华经典古籍库”“书同文古籍数据库”“鼎秀古籍全文检索平台”等也先后问世,这些数据库一般可以全文检索,并且提供扫描版的底本文献对照阅读,查阅校对起来就更加方便了。
如果没有这些大型古籍影印丛书、数字化古籍和古籍数据库,单靠一个人的力量,能辑成像《济南名山诗总汇》这些书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无论如何,我们得感谢互联网、感谢现代信息科学技术的发展给我们带来的这种便利。
新黄河记者 王锋摄
无他,惟手熟耳
新黄河:什么是点校?这十几年寻找、点校的这些诗文的过程里,您有没有被难住过?
刘书龙:点校,是对古籍文献进行断句标点、校勘的简称,亦称校点。这是对古籍文献进行整理加工,使之成为可靠的、便于阅读的出版物的一项基础性工作。
看过古籍原本或影印本、扫描本的人都知道,古籍是繁体竖排的,没有标点,里面往往还有许多异体字,当代一般读者阅读使用起来可能有一定的难度(包括繁体字、异体字的辨识,断句等方面),不是很方便,而且这些古籍原本或影印本、扫描本一般读者也不容易查到看到。因此,为了方便当代读者阅读使用,有时就需要对这些古籍文献进行断句,加上标点符号,将其再版呈现。
我在辑录点校历代写济南的诗文的过程中肯定遇到过一些自己认不出或拿不准的字,特别是在刚做这项工作时。古人用字没有现在规范统一的标准,有时同一个字在不同的书里、不同的人笔下可能有十几甚至是几十种不同的写法。更麻烦的是有些古籍底本就漫漶不清,还有一些是手写的稿本、抄本,这些手写的稿本抄本有的是用行草或草书写成的,书中有的字识认起它们来就很麻烦。这时候往往就需要根据平时积累的经验和上下文语境去对其进行识读,然后再查异体字字典、书法字典对其进行比对验证。遇到实在认不出来或拿不准的,就得向别人请教。好在现在有网络,有好多很好用的网站,比如说有专门供查异体字的,有专门可以查书法字体的。网上还有很多“高人”,这些年我通过一些专业QQ群、微信群也认识了几位朋友,他们特别擅长认一些书法字,有时候我遇到认不出来的这种字时,拍照或截图发给他们,问题往往可以迎刃而解。
其实,干古籍整理点校这活儿,在具备了基本的功底和能力之后,剩下的就是一个经验积累和熟练程度的问题了。我曾不止一次地和朋友说起,我干这活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就和欧阳修笔下的卖油翁一样的道理:“无他,惟手熟耳。”
前些天,我粗略地统计了一下,自2009年1月编著出版《名家笔下的老济南》一书以来,这十四五年间,已经编著出版了《大明湖历代诗荟》《大明湖历代文萃》《民国济南风情》《济南历代游记选萃》《古城名泉系列丛书:名泉文萃》和《济南名山诗总汇》等大约20种700万字的济南文史题材的图书,并参与了《济南泉水志》《千年玉符河》《认识马山》等近10种济南文史图书的编纂(主要负责其中的相关艺文和史志文献记载部分的撰稿),另外还点校整理了清康熙《济南府志》、道光《济南府志·艺文志》、明《历乘》(校注本)、明崇祯《历城县志》及6部平阴县旧方志,清道光《长清县志》和民国《长清县志》,以及《清·民国济南游记笔记八种》《济南历代旧志序跋汇辑》《绣水诗钞》等地方旧志和古籍、民国文献约40种1500万字。
现在对我而言,寻找这些诗文所在古籍文献底本,尤其是那些还没被收录入古籍或民国文献数据库,甚至没被扫描数字化或影印过的古籍或民国文献底本,应该是比点校整理更难的,因为那些古籍或民国文献底本往往被珍藏在各大图书馆或私人藏书者手中,有的甚至秘不示人,想要看到其书,往往要大费一番周折。
举一个例子,民国《续修历城县志》中曾从清代乾隆、嘉庆年间的文人范坰所著的《风沦集》中辑引了大约60首描写题咏济南湖泉山川、古迹风物的竹枝词类诗作,但查找有关文献可知,范坰的《风沦集》实际上确切的名字是《新齐音风沦集》,集中所收的描写题咏济南湖泉山川、古迹风物的竹枝词类诗作数量当为100首,也就是说,民国《续修历城县志》所辑引的诗并不全,而且顺序也不是原书的顺序。
为了能见到该书全貌并搜集全这100首诗,多年来我时时留意,多方寻访,终于在3年前通过“全国古籍普查登记基本数据库”查得上海某高校图书馆和某出版社图书资料室分别藏有该书,于是我就费了很大的劲,通过多位朋友托朋友,先后多次联系这两家单位,想花钱将其全本复制(复印或拍照、扫描)回来,但都未能如愿。
一直到前年,我在和山东文献学界的朋友聊天时,才意外惊喜地得知咱们省图书馆就藏有范坰的诗文全集《如好色斋稿》十卷,其戊集就是《新齐音风沦集》。这真可以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后,在友人的帮助下,我很快见到了《新齐音风沦集》的全本原貌,这才知道民国《续修历城县志》中不仅辑引的诗不全,而且还把人家范坰《新齐音风沦集》中每首诗后面的笺注性文字都给删略掉了,这就使得其史料文献价值大打了折扣。见到该集子后,我很快对其进行了录入、点校和整理,并将其完整地收入了2023年12月新出版的《济南历代竹枝词辑校》一书的上编中。
新黄河记者 王汗冰摄
写大明湖的诗可读性最强
新黄河:不同年代、不同题材类型的写济南的诗文有什么不一样吗,您个人比较钟情于哪个年代、哪些题材的诗?
刘书龙:确实存在这个问题,不同年代、不同题材类型的写济南的诗歌确实存在一些差异。我们在简要概括中国古代文学史时常说“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每一个时代都有其最兴盛、最具代表性的文学体裁,就像我们最近十多年来,先是有了博客、微博,然后又有了微信、短视频的流行一样。
具体到写济南的诗歌作品,唐代留传下来的并不算多,我目前所辑到的只有李白的《古风》(之二十)和《陪从祖济南太守泛鹊山湖》(三首)、杜甫的《陪李北海宴历下亭》等8题12首。宋代,济南诞生了著名的“二安”——李清照(号易安居士)和辛弃疾(字幼安),是我国古代词坛上并峙的两座高峰,但令人稍感遗憾的是,二人留传下来的诗词作品中似乎没有太多写济南的,反倒是一些客籍的著名文人在济南留下了数以百计的写济南的作品,尤其是“唐宋八大家”的宋代六家中就有四位到过济南、诗咏过济南,他们是欧阳修、苏轼、苏辙、曾巩。另外,宋代文坛上的名家祖无择、晁补之、孔平仲、赵抃、范纯仁、陈师道、黄庭坚等人也有不少写济南的诗文作品。到金、元、明、清时期,尤其是清代,写济南的诗文作品就更多了,无论是济南籍的人写的,还是非济南籍的人写的,都很多,总数以万计。
在上千首专写趵突泉的诗中,最脍炙人口的应该是元代赵孟頫那首七律《趵突泉》,其次应该就是元代济南人张养浩的七律《趵突泉》了。如果就题材而论,我觉得在写济南山、泉、湖的上万首诗歌作品中,可读性最强的应该是写大明湖的诗。我想这一方面是因为大明湖一直是一个开放、亲民的空间,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大明湖的景色更具多样性,春夏秋冬、阴晴雨雪,各有特色。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大明湖上及大明湖畔历代都有许多亭台楼阁、园居寓斋、寺庙祠宇、桥梁轩馆、茶肆酒楼,可写之对象更加丰富多样。这一点在今年即将问世的《济南明湖诗总汇》一书中将得到充分的印证和体现。
我个人也比较喜欢写大明湖风景的许多诗作,因为这些诗作风格往往比较清新流丽,读起来能感到一种审美的愉悦。
新黄河:寻找、辑校这些诗文,您从中得到快乐了吗?
刘书龙:如果一个人有一种“癖好”,一有时间,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没有功利心的驱使,可以从中体会到无限乐趣,精神有所寄托,业余时间也很好打发,生活便会多一份意趣、多一份快乐,人生便因此不再感到无聊枯燥。
世上有各种各样的“癖好”,《晋书》载王济有“马癖”,唐代诗人元稹有“书癖”,北宋书画家米芾则爱石成痴。而我自己作为一介书生,琴、棋、书、画皆不通,唱歌、跳舞都不会,吸烟、喝酒、饮茶、打牌又皆不喜好,所好者仅有读书、为文而已,惜又缺乏才气、少有所成,如此人生,想来本亦是无多少乐趣可言的。幸运的是,近20年前,因缘际会,我走进了济南文史研究这一领域,并逐渐有了寻访、搜集、点校、整理历代写济南的诗文这一业余爱好,且渐走渐远,渐陷渐深,有成“癖”之势。近20年来,我把绝大部分的业余时间都用在了埋首故纸旧籍之中、苦苦搜寻相关济南艺文文献方面,虽然日子过得十分单调、枯燥、乏味,但是每当知他人所未知、见他人所不曾见、得他人所未得时,那份喜悦之情、满足之感足可消抵青灯黄卷之枯寂、苦累。我想,这感觉可能和别人在“癖好”得到满足时的感觉是差不多的。
新黄河记者 王锋摄
济南是泉城,也是诗城
新黄河:这十几年搜集、辑校济南诗文的过程里,您感受最深的是什么,济南诗文为什么如此大观?
刘书龙:我感受最深的一点就是,济南不仅是泉城,还是诗城。
已故著名学者、文史专家徐北文先生在其所作的一首济南竹枝词中写道:“多少诗人生历下,泉城自古是诗城。”我个人觉得,这两句诗应该是对济南这座极具人文气息的历史文化名城城市文化品牌形象十分恰切精当的概括和提炼。明以前不论,到了明代,济南的边贡、李攀龙先后跻身于明代文坛“前七子”和“后七子”之列,此外还涌现了殷士儋、刘天民、许邦才、谷继宗、刘敕、叶承宗等众多诗人。到了清代,济南大大小小的诗人更是数以百计,其中仅清代王钟霖辑纂的《国朝历下诗钞》一书中就收录了清代180多位济南诗人的诗作1100多首,这其中包括王苹、任弘远、张希杰、朱缃、朱纲、刘伍宽、马国翰、周乐、何邻泉、王德容、杨潾、李廷芳、朱畹、谢焜、余正酉、彭云鹤、杨德昭等。
除了这些济南籍的本土诗人之外,因各种原因到过济南、写过济南的外地诗人更是数以千计。我这十几年来辑录到的写过济南的外地诗人总数已有2000多人,这其中不乏名家,除了前面提到的之外,还有金元时期的元好问、赵孟頫、王恽、张之翰,明代的汪广洋、薛瑄、王廷相、王慎中、袁中道、王守仁,清代的王士禛、施闰章、田雯、蒲松龄、康熙、乾隆、翁方纲、郑板桥、阮元、何绍基、孔尚任、赵执信、顾炎武、吴伟业、桂馥、铁保、张之洞,近代的康有为、魏源、陈去病、章太炎、王闿运等,这数以百计的诗文名家都曾在济南留下大量诗作。至于另外一些不太著名的文人,在济南留下的诗作更是数以万计。这些都足以印证徐北文先生“泉城自古是诗城”这一论断。
我想之所以会有这么多文人来济南并写下这么多题咏描写济南名胜风物的诗作,一方面是因为济南自古就以泉水闻名,且山水灵淑,可游观者甚多,正如古人所称赞的那样“齐多甘泉,冠于天下”(宋·曾巩)、“济南山水甲齐鲁,泉甲天下”(元·于钦)、“山水可游观者甚富”(元·王恽)、“济南山水天下无”(清·王士禛)。这里不仅有“泉源上奋,水涌若轮”(北魏·郦道元)、“三尺不消平地雪,四时常吼半空雷”(元·张养浩)的天下第一泉趵突泉,而且还有“绿翠如芙蓉”(唐·李白)、“孤峰拔地起”(明·吴维岳)的历史文化名山华不注, 有“湖光潋滟水连天”(清·陈永修)、“柳岸荷塘画不如”(清·曹溆)的大明湖,以及“山色城南满,城中半是湖”(近代·宋恕)、“七十二泉遍地涌”(现代·林藜)的独特风貌。
另外一方面,济南自古尤其是明清以来,就处在一个重要的南北交通要道上,古代南方的士子们进京赴考、候选或探亲,官员们北上入京铨叙或南下做官公干,往往都要途经济南,甚至是特意稍微绕一下道,来济南看一下济南的山川湖泉胜景。这也是一个历代大大小小的文人们能在济南留下这么多写济南山川湖泉胜景、古迹风物的诗文作品的重要原因。
新黄河记者 王锋摄
新黄河:如果请您推荐一首最能代表济南的诗歌,是哪一首?
刘书龙:这个还真不太好选,但是如果让我从数以万计的写济南湖泉山川、古迹风物的诗歌中选一首最著名的,我想或许应该就是赵孟頫的那首七律《趵突泉》:“泺水发源天下无,平地涌出白玉壶。谷虚久恐元气泄,岁旱不愁东海枯,云雾润蒸华不注,波涛声震大明湖。时来泉上濯尘土,冰雪满怀清兴孤。”毕竟济南自古就以泉水著名闻名嘛,而趵突泉又是天下第一泉。
如果让我选几句最能代表济南这座历史文化名城自然风景和人文历史特质的诗歌,还是很好选的,我想这几句诗可能是其中的最优选择:一是唐代大诗人杜甫的“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陪李北海宴历下亭》);二是北宋江西诗派诗人黄庭坚的“济南萧洒似江南”(《同世弼韵作,寄伯氏在济南兼呈六舅祠部》);三是元代元好问的“羡杀济南山水好”(《题解飞卿山水卷》)和“有心长作济南人”(《济南杂诗十首》之十);四是元代著名历史地理学家于钦的“济南山水天下无,晴云晓日开画图”(见于《齐乘》);五是上面提到过的当代济南文史专家徐北文先生的“多少诗人生历下,泉城自古是诗城”(《济南竹枝词》之七)了。
除此之外,像宋代文学家曾巩在其《齐州二堂记》中说的“齐多甘泉,冠于天下”,元代于钦在其《会波楼记》中说的“济南山水甲齐鲁,泉甲天下”,清嘉庆九年(1804)七月山东学政刘凤诰撰、山东巡抚铁保书的联语“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近代刘鹗在其《老残游记》中说的“家家泉水,户户垂杨”,也都是对济南风景特色很好的概括和提炼。
新黄河记者 王汗冰摄
《全济南诗》和《全济南文》
新黄河:寻找、辑校济南诗文的这项工作还得做多久,最终想要达到一个什么目标?
刘书龙:说实话,我觉得这项工作可能一辈子也做不完,可能一辈子都“永远在路上”。
历代写济南的诗文作品也永远不可能绝对辑得全,因为会不断地新见到一些以前查不到的古籍、民国文献。这些年在编撰此类书籍的过程中,尽管初衷是尽可能地将相关诗文搜集全,但受当时能查阅到的文献多少等条件限制,最后做到的却只能是相对的“全”。
在翻检这些相关文献的时候,总也难免会有遗漏。比如这些年来我已经将《山东文献集成》中所收的集部文献全部翻过两遍了,但有时候因需要复核某首诗中的某个字而再次查阅其中所收的某种诗文集时,往往还会发现有漏辑的诗作。每次在书出版印行后,甚至在书已定版,但还没正式印出来时,我往往会有新的发现和收获。比如,我目前所辑录到的历代写大明湖的诗文的数量就已比2008年编著《大明湖历代文萃》和《大明湖历代诗荟》两书中所收录的多出五六倍不止。在和周长风先生辑注编撰的《赵孟頫〈趵突泉〉历代次韵诗辑注》一书时,我们共辑得历代诗人所作的次赵孟頫《趵突泉》诗之韵的诗作158首,而在书出版后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在继续辑录整理历代写济南的诗文作品的过程中,又陆续辑得30多首此类诗作,使这类诗作的总数已多达180首。另外,我在2020年编著《济南历代游记选萃》一书时,本以为该书中所收的历代写济南的游记已经全得不能再全,可事实上该书出版之后我又陆续发现并辑得数篇这类游记。
多年来,心中一直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有机会能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为济南做一套影印版的《济南历代诗文集汇编》,将历代济南人的诗文别集、总集或一些外地人写济南的诗文集搜集在一起,先按县区、再按成书时间先后分门别类地排列好,影印成一套大型的地方文献丛书。然后再通过自己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积累和努力,分别做一套《全济南诗》和《全济南文》出来,以更加充分地向人们展示自古以来济南不仅是湖泉灵秀、山川清淑、充满诗情画意的名胜之地,而且还是诗人辈出、题咏遍布的人文荟萃之区,是一座有着厚重历史文化底蕴的名城、泉城、诗城,更加充分地证明 “泉城自古是诗城”这一说法。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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