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园林七十家》作品选载:
槛泉亭千年风流史话(上篇)
侯林 侯环
想想真的是对不住我们的先人呵,比如“刘诏寺丞”,对于这位居住在趵突泉上,甚至连趵突泉也成为了他的“家泉”(当时叫“槛泉”)的宋代老乡,我们除了“刘诏寺丞”这四个字外,对其身世一片茫然,就连他的籍贯是不是济南也不清楚。就这括号里的四个字,还是从别人写他(严格地说是从别人写他的槛泉亭)的诗里得到的(比如下面要谈到的赵抃诗)。
趵突泉旧照
而我们的县志、府志呢,对他的身世也没有一个字的记载。
而他——却永远是一位历史回避不了的人物,因为他在他的槛泉亭,曾经接待过赵抃、苏轼,甚至还有苏辙、孔武仲等一大批重量级人物,都说是地以人传、人以地传,这槛泉亭的千年风流,能离得开这位寺丞大人吗?
之一:一琴一鹤赵阅道,风月无边槛泉亭
故事要从距今近千年的宋神宗熙宁五年(1072)说起。
这年七月,神宗皇帝将时任资政殿学士、青州知州的赵抃晋升为资政殿大学士,知成都府。
这是赵抃第二次入蜀,原因是:
时成都以戍卒为忧,朝廷选择大臣,必为蜀人所信爱者,故以命抃。
(《续资治通鉴》卷69熙宁五年七月条)
这赵抃当官当得如何,由此可概见矣。
原来,中国历史上那个著名的“一琴一鹤”的故事正出自这位赵抃大人。
宋沈括《梦溪笔谈》卷九:
赵阅道为成都转运使,出行部内,唯携一琴一鹤,坐则看鹤鼓琴。
这说的便是赵抃初次入蜀为官之时,随身携带的东西仅有一张琴和一只鹤。这是说他行装简少,两袖清风。后世便用为居官清廉的典故。
一琴一鹤图
赵抃(1008—1084),字阅道,号知非子。北宋衢州西安(今浙江衢州市)人。进士及第,初任知县,后为殿中侍御史。弹劾不避权幸,人称“铁面御史”,“一时名臣,赖以安焉”。后知睦州,改益州,加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所至以宽为治,政绩斐然。神宗时擢参知政事,因反对王安石新法而去位。拜资政殿学士、知杭州,改青州,以大学士复知成都。乞归。知越州、杭州,以太子少保致仕,谥曰清献。著有《赵清献集》存世。
这样勤政廉洁且能力超强的官员,哪里的老百姓能不喜欢。甚至,老百姓对于他的行政能力,也会加以美化乃至神化吧。如赵抃知青州时:
京东旱蝗,青独多麦。蝗来及境,遇风退飞,尽坠水死。
(见《宋史卷316•赵抃传》)
赵抃由青州赴任成都将路过齐州(济南),而此时齐州知州正是曾巩。曾巩自熙宁四年六月入齐境,知齐州军州事。经过一年治理,齐州面貌大变。特别是熙宁五年二、三月间经过对齐州北水门的兴建,不仅使郡人免于旱涝泥淤之苦,而且使济南的风景胜地大明湖(时称西湖)初具模型,一派潇洒似江南的济南景致正悄然拉开帷幕。
曾巩《齐州北水门记》 陈梗桥书
曾巩热情接待了这位比自己年长十余岁的、德高望重的名宦,还语重情长地写下《送赵资政》诗:
镇抚西南众望倾,
玉书天上辍持衡。
春风不觉岷山远,
和气还从锦水生。
(《曾巩集》卷七,中华书局1984年版)
诗作充满对赵抃镇抚西南、众望所归的人格颂赞,以及对其春风和气、马到成功的良好祝愿与坚信。而赵抃亦作有《寄酬齐州曾巩学士二首》:
太守文章耸缙绅,
两湖风月助吟神。
讼庭无事铃斋乐,
聊屈承明侍从人。
其二
乐天当日咏东吴,
一半勾留是此湖。
历下莫将泉石恋,
而今天子用真儒。
(《清献集》卷五)
讼庭无事,铃斋赋诗,第一首诗称道曾巩的不凡政绩。值得注意的是第二首,赵抃特别提到当年白居易舍不得离开自己精心治理的杭州西湖,以警戒曾巩;这说明,赵抃显然已见识过曾巩治理的济南西湖,其美丽已足动人,所以赵抃告诉曾巩,不要留恋历下的泉石,你应该有更大的发展天地。
我们不晓得赵抃是怎么去的槛泉亭,是曾巩的介绍陪同?还是刘诏本来就与赵抃有旧交?反正凭着这泉的名气,特别是自北魏以来便在郦道元《水经注》里“水涌若轮”的传神描绘,赵抃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吧。
槛泉亭及其主人刘诏,一切相关的史料和诗文中均无直接的描述,我们只能依据间接的资料与描写,加以合理的推理与想象,不敢有无端的戏说与杜撰也。
那刘诏,显然是一位风雅好事的主儿。虽然未必填词度曲,吹竹弹丝,却是极为爱好之。刘诏广交游,喜结纳,尤喜与诗人名士相交,纵论今古,臧否人物,诗酒风流。罢归历下,据有这天下称羡的泉水宝地,有着在京和官场的人脉,加之他的热心张罗,槛泉亭依然高朋满座,宾客盈门,比在那京都时光,还要风火,还要热闹。
槛泉亭是刘诏的得意之作,这也是刘诏总希望有名流品题的原因。
首先是观景佳处。它处在一个观看趵突泉的最佳位置,古人所谓“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是也。
其二,它是娱乐、休闲、宴饮的最佳场所。槛泉亭宏敞阔大,它不仅要容得下宴宾的酒桌,而且要容得下伶人歌女的表演,在天下罕有的清泉美景面前,刘诏为客人设计了丰富多彩的娱乐节目。
其三,要说说刘诏的整个园亭,应该是幽雅恬静、清新淳美的桃源胜概,水声绕屋,树色盈门,绿柳摇曳,红花照眼,是的,这里的时令花树必备,比方说,五年后的冬天里,苏轼便曾被这里的梅花所醉倒。
赵、刘雅会后,赵抃欣然作《寄题刘诏寺丞槛泉亭》:
泉名从古冠齐丘,
独占溪心涌不休。
深似蜀都分海眼,
势如吴分起潮头。
连宵鼓浪摇明月,
当暑迎风作素秋。
亭上主人留我语,
只将尘事指浮沤。
(《清献集》卷四)
书影:赵抃《寄题刘诏寺丞槛泉亭》
真的是锦心绣口,曲尽绕梁。
在此,我们很有必要倾听一下《四库全书》对赵抃及其作品的评价:
(《清献集》十卷)“所载多关时事。其《劾陈执中、王拱辰疏》,皆七八上,可以知其伉直。而宋庠、范镇亦皆见之弹章,古所称群而不党,抃庶几焉。其诗谐婉多姿,乃不类其为人。”
一个被称为“铁面御史”的伉直高官,却能写出如此委婉深情的诗作,的确令人惊诧。而这首《寄题刘诏寺丞槛泉亭》也不例外。
起句“泉名从古冠齐丘,独占溪心涌不休”,追溯槛泉即趵突泉的历史,不惟从郦注《水经》,而是从更早的春秋时期齐鲁君主的“会于泺”开始,而由“独占溪心”看,宋代的趵突泉当时是一泉独大,而非三鹤翔舞。
“深似蜀都分海眼,势如吴分起潮头”,这是我们看到的最早用比喻写趵突泉的诗句之一,而且使用的精巧高妙。蜀都海眼,曾宦于蜀的赵抃最为熟知。在有关成都历史的文献记载中,“海眼”的传说一直以来颇引人注目,即谓成都某处(如石笋街)有“海眼”,为某物所镇,移之则城将陆沉。历来文士作品亦多涉及,如杜甫《石笋行》“君不见益州城西门,陌上石笋双高蹲。古来相传是海眼,苔藓食尽波涛痕。”
趵突泉近照 王琴摄影
吴分潮头:吴分,吴之分野,指吴地。吴分潮头,指钱塘潮。这两个比喻,都不是写外在的形态,而是抓取趵突泉两个主要特点:一是深度,二是气势。
深度,是大泉本色,是“有本”,是大气,莫说古人认为趵突泉乃“济水洑流”,即便如曾巩所考为岱阴之水(渴马崖潜流地中),其深远亦为谜一般不可知,这水自何处而来?何以能日日夜夜涌流不息?还有,那深藏于地下的洞穴暗道里究竟藏有什么?那里面该是何等模样?所以人们会有“灵穴”“神穴”“海目”等种种猜测;而“有本”,则是中国人论水、论泉的一个古老而重要的概念,意思是指有本源,有根本的泉水。赵抃以“深”赞美趵突泉,就是有感于趵突泉这种滚滚而流,昼夜不停,有本无穷的永恒与博大。
而气势则更是一个高级概念,是人与物的综合体。因而,写气势,较之单纯地描写事物的形态,更与人的切身情感相接近。概而言之,这两个比喻,前者,写“深”,是看不见的“形”,后者,写主客观相结合方能感悟到的“势”,这就给人相当丰富的联想和强烈的感染力。
“连宵鼓浪摇明月,当暑迎风作素秋”,一个“连”字,道出趵突泉昼夜喷涌的力之美,而“浪摇明月”,更是风月无边,风雅无限。读至此,我们不能不佩服诗人遣词造句的深厚功力。诗人来济,正是熙宁五年的闰七月,济南最热的三伏天,在人们热得无处躲藏的时候,赵抃却在槛泉亭享受着清风徐来的素秋般的惬意与幸福,他显然被深深打动了。
赵抃像
毋庸讳言,刚刚在王安石。变法中遭受沉重打击被外放,如今以64岁的高龄,又要在赤日炎炎之下,跋山涉水数千里之遥,远赴西南边陲的成都,为朝廷“救火”,虽则是圣命难违,他也不可能没有颓丧情绪甚至腹诽的。“自顾松筠根节老,谁怜霜雪鬓毛斑”(《再有蜀命别王居卿》《清献集》卷四),这是他离开青州赴任时的叹惋吟唱。而如今,这一切的烦恼与不快都已烟消云散。所以,当着刘诏殷勤地要他为槛泉亭留题时,他感慨万端地说出来那句最沉重、却最贴切的隐喻型话语:
“只将尘事指浮沤”。
一切的人间事,包括人生,就像这水面上的泡沫一样,生成得快也破灭得快啊。
他在宦海沉浮、世事翻覆、痛苦挫折的经历中认识到生活的真相与生命的本来。
他是铁骨铮铮的官员,他是审美家和诗人,他更是一位思想家、哲学家。
(未完待续)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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