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之二十一:
峰山怒火
李良森
神枪手李刚(四)
李刚,原名李长贵。1912年生于长清县归德镇坟台村。他在担任二区区队长和县武工队长期间,英勇善战、不怕牺牲,机智灵活的打击日寇、汉奸、叛徒、特务、地主恶霸,为党和人民立下了不朽功勋。他的枪法特好,人们称他为“神枪手李刚”敌人却叫他“神枪李瘸子”。汉奸特务被他吓得闻风丧胆,每每赌咒发誓的时候就说:“我要不说真话,出门叫我碰上李瘸子!”而日寇则公开悬赏,称:谁捉住李瘸子,赏麦子两万斤。可见敌人对他有多么惧怕和仇恨。
下面记述的就是他在成长过程和对敌斗争中的几个片断。
情 报 战
三合庄突围战之后不久,区委杜书记也在夏庄突围中挂花。短短月余之间,敌伪的偷袭阴谋连连得逞。区小队以及区委、区政府不断受挫,一时间阴霾四起。敌伪的气焰十分嚣张。与此同时,日寇提出了政治进攻为主的方针,推行以华治华的政策。不但大量扩大利用伪军、伪政权、汉奸特务,还加紧对我抗日游击队和抗日工作人员进行利诱、策反。除原来设在归德、国庄、翟主、小屯、宓村铺据点之外,又在距翟庄之南不足二里地的双乳山设立了临时据点。仅归德一个据点就住着伪军将近三百人。此外,许是从焦林的叛变中得到了启发,鬼子更加注意情报工作。不仅广布便衣特务,网络社会上卖国求荣的残渣余孽,还在各乡、镇、村设立情报报告员,专门观察、报告我区小队的行踪,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情报网。形势越来越复杂,斗争越来越残酷。加上区小队的元气也受到一定损伤,以致区小队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默、压抑。幸亏这时候县委及时派来新的区委书记和区小队副指导员,组成了新的区委会。
新的区委会认真总结前一段的经验教训,觉着要想打开局面,必须狠抓武装斗争,只有枪杆子硬起来,才能把敌伪的气焰打下去。区委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开展武装斗争上。区委书记这区小队指导员不能只挂牌不干事,至少要在近一阶段把大部分时间靠在区小队,千方百计壮大自己,瞅准机会打击敌人。与此同时,要加强情报工作的研究与开展。实践证明,要取得斗争的利,情报的准确与可靠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特别是在当前这种敌强我弱的严酷形势下。李刚建议,不但建立我们自己的情报,还要争取和利用乡镇两面政权和敌人设置在各乡、镇、村的报告员作我们的耳目。争取他们站到我们这边来,变为敌做事为为我做事。最好能使他们做到给我们传递真情报,而给敌人送假情报或延时情报。由于焦林的叛变而酿成的三合庄突围,不仅给们一个沉痛的教训,也从另一方面给我们以经验。那就是我们也要加强开展敌工工作。不但在各据点设置我们的情报员,还要做艰苦细致的工作,在敌人内部安插我们的内线,以获取最及时、最可靠的情报。同时要加大肃奸工作的力度,对那些卖身投靠、死心塌地为鬼子干事的叛徒、特务、汉奸采取分而治之的手没,给以严惩。
三合庄突围之后,焦林公开投敌,在归德据点当了敌人的特务组长。由于他对我们的行动规律十分熟悉,不仅白天在归德据点周围地区的活动特别猖狂,而且还经常在夜间带着他的特务队出来活动,不但对我地方工作人员威胁很大,而且也使区小队的活动受到相当大的制约。区委决定,必须立即除掉这个罪大恶极的叛徒、卖国贼。任务由李刚同志亲自带人执行。
焦林在区小队干了四、五年,别说对区小队的出没规律,就连李刚的性格脾气也吃得很透。所以,尽管他活动的非常嚣张、非常猖狂,但却又像狐狸一样的狡猾,泥鳅一样的刁钻,很难让区小队得手。为了掌握焦林出没的活动规律,李刚决定派两位有经验的战士不分昼夜在归德据点周围活动。且特别叮嘱他们,无论据点周围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暴露自己,只管对付焦林。
经过十几天的观察,他们终于掌握了焦林的出没时间和行动路线。李刚决定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归德街,埋伏在他经常出人的地方,待机而行。
第二天早饭后,情报员送来情报,说焦林上午要去归德南头活动,而且因为是在据点之内,又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次活动就他只身一人。李刚喜出望外,立刻与两位战士化装成老百姓,不远不近的跟在焦林的身后。还没到归德南头,狡猾的焦林虽然没有发现李刚他们,却似乎嗅到了死亡即将降临的味道,忽然拔退就跑。早有准备的李刚眼看活的难捉,掏枪就打。只听“乒”的一枪,就把刚刚跑出几步的焦林撂倒在街心。两个战士飞跑向前,确认焦林已死,便掏出预先准备好的钤有抗日区政府大印的布告压在焦林的尸体上。
除掉焦林,首先在区小队内部就像搬掉一块压在大家心头的大石头,心情舒畅了许多,精神头儿高涨了许多。而在敌人据点内部,由于他的特殊身份,则等于给那些铁杆儿汉奸头上浇了一瓢凉水,使他们那燥热的脑壳稍稍降了一些温。
正是小麦灌浆的时候,区小队得到情报,翟庄据点的汉奸队长宋乔,上午带领二十多个伪军到归德据点拜会新来的汉奸队长章月秋。据可靠消息,宋乔将在下午返回翟庄。李刚立刻决定:一定要消灭这些送上门的敌人,活捉宋乔!
此时,区小队正在距归德二里之遥的房庄隐蔽。可以说就在敌人的眼皮底下,稍有不慎不但可能被据点的敌人发现,而且还会引起老百姓的恐慌,从而走露风声,给敌人以警觉。于是,李刚决定:请抗日村长帮忙,化装进入埋伏地点。
小麦正在灌浆,已经用不着人们管理,只消待个月二十天之后开镰收割。但春种的高粱、玉米却已经长得漫过了人的脚腕,急需为它除草与施肥。所以,尽管敌人的据点里有恶狼似的毒眼睛盯着、黑洞洞的枪口瞄着,人们为了一家人的吃与喝,还是要冒着危险战战兢兢的下田,为青苗锄草,给青苗喂粪,盼青苗长高。
午后的日头火辣辣的烫,仿佛是在为那些腹内空空、迫不及待的饥民们催熟地里的小麦。村外的土路上,一步一串白烟,细粉似的尘土烫得人脚心发痒;干燥的空气钻进鼻孔,仿佛爬进去许许多多的瞌睡虫,让人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只想美美的睡上一觉。可是,辛劳的农民没有这福气,他们要趁着日头的毒辣去田里锄地,晒草;趁着土坷垃的温热给小苗喂肥,好让它们在蹲苗期长的粗壮、敦实。于是,人们便在这燥热的午后或赶着车,或推着木轱辘独轮车,或挑着粪筐,或扛着锄头,忽忽隆隆,吱吱悠悠,三三两两的往地里蠕动。
其中有两辆马车和几辆手推车,在散乱行走于前后的“种田人”簇拥下,拖拖拉拉地走出房庄村口,又慢悠悠地擦过西杨庄,越过三官庙,来到垛庄南边的三孔桥旁,恰恰在据点敌人视线的死角那儿,不走了。那些种田人手脚麻利地将铁锨、锄头和扁担、粪筐撂在马车上,取下藏在车上的长枪、短枪、手榴弹,迅速钻进又闷又热的麦垅,顷刻消失在无垠的田野之中。而马车和手推车则顺着原路“忽忽隆隆”、“吱吱悠悠”的返回房庄。
直到太阳偏西,宋乔才醉醺醺的带着他的汉奸队从归德据点里鱼贯而出。不知是因了臭味相投,还是为了对宋乔的上门拜访表示感谢,归德据点的汉奸队长章月秋竟然亲自率领十几个伪军随后护送。这意想不到的变故不禁让李刚心里猛地升起一阵犹豫:打,还是不打?打,两股敌人加在一起比区小队差不了几个,已经没有多少优势可言,而且这是在敌人的鼻子底下。不打,又实在可惜了这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而且,区小队和二区人民是多么需要一次振奋人心的胜利啊。内心经过短暂的争斗,李刚还是决定要打。他觉着,尽管敌我力量差不多,但区小队在暗处,而且有准备,这就把力量之比扩大了许多。而且,敌军之间派系甚多,别看表面上你来我往关系不错,其实大多都是各怀鬼胎,只顾拨拉自己的小算盘。像今天这阵势,虽然章月带着十几个人护送,却也是不远不近地相跟着而已,充其量也就是个面皮上的事。如果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把宋乔的人打垮制服,章月秋肯定不会豁出老本儿拼死相救。
敌人刚刚进入区小队的包围圈,李刚便“砰砰”两枪撂倒走在前面的两个哨兵。全体战士便一跃而起,饿虎扑食似的扑向宋乔的汉奸队。正沉浸在酒味菜香之中的伪军们,一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冲杀吓懵了,几乎没有抵抗,大部分伪军就乖乖的放下武器投降了。几个刚想举枪射击的家伙,听到区小队的人喊“都是中国人,放下武器一个不杀”,便把枪撩在地上,举手投降。
果然如李刚所料,章月秋见区小队几乎没有费啥大事儿就把宋乔的二十来个人给收拾了,吓得只是胡乱打了几枪便兔子似的逃回据点。出于安全考虑,李刚命令区小队押着宋乔等二十来个俘虏,迅速转移到黄河以西的西水坡村。
这次战斗,打死敌人三名,活捉汉奸队长宋乔以下二十余人,缴获步枪十九支和小钢炮一门。不仅有力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更在二区人民的心头播撒了胜利的希望。
活捉宋乔不久,李刚又秘密地带着区小队回到二区。那天,他们刚刚在薛庄南头集结,归德据点的我方地下情报员便送来一份加急情报,说归德据点接到上峰命令,让他们由两个班组成一个加强班,带一挺机关枪,去长清县城接一个新上任的汉奸队长。
“这个情报可靠吗?”李刚听了,似乎有些不相信。可无论情报出处还是传递情报的人都是我们最为可靠的关系,绝对无可质疑。
指导员李超也觉着敌人有些小题大做:“这个汉奸队长是何许人物,竟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两个人经过紧急研究,认为歼敌良机不可错过。另外,既然敌人给这个汉奸队长这么大面子,说明这个汉奸队长无论对敌人还是对我们都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人物。鉴于此,我们更应该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和他的上峰知道,二区区队也不是吃素的等闲之辈,让他来二区之后不要过分嚣张。于是,决定立即采取行动,吃掉归德据点派出的这个加强班。具体方案是;队长李刚带一个班顺着由薛庄通往坟台的一条深沟直奔坟台村西,在那里迎头截击敌人;指导员李超带一个班,顺着另一条由薛庄南边通往坟台的深沟,直扑坟台村南,等放过敌人后,在那儿堵住敌人的后路。
薛庄村在归德据点东北约五里地,坟台村在薛庄的正东,距薛庄不足二华里,通往县城的大道便在薛庄与坟台的中间通过。我们的情报员离开据点时,敌人的加强班已经组合完毕。所以,李刚带领的那个班刚刚在坟台村西埋伏好,敌人就赶到,恰巧钻进区小队的伏击圈。李刚喊声:“打!”一阵排子枪打过,战士们就猛扑过去。敌人那挺机关枪连枪衣也还没有来得及脱下,就落在区小队战士的手中,成了战利品。掉头往回窜的敌人刚刚跑出不远,就又被李超指导员率领的那个班截住,看看走投无路,也只好乖乖的举手投降。
战斗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便胜利结束。缴获机枪一挺,步枪十五枝,除一个敌人逃回归德据点,其余十七个人全部当了俘虏,而区小队却无一伤亡。战士们高兴得手舞足蹈,说咱李队长不光是神枪手,还是个能掐会算的活神仙哩!李刚摇头摆手说:“净瞎说,我算啥活神仙?还不是咱指导员的情报战打得好?”李超笑着说:“叫你活神仙怕啥?我还嫌咱们的活神仙少呢!要是咱们二区有上十个八个活神仙,看他哪个汉奸还敢狗仗人势?看他小鬼子还能蹦跶几天!”
活捉王三楼
坟台伏击战之后,战士们还没有高兴两天,县委就下发一件敌情通报,说原一区区队长王三楼叛变投敌,倍受敌人重视。为重新恢复二区“共存共荣”新秩序,日寇特意派他到归德据点当特务队长,用以专门对付李刚。
一区队活动在县城周围,是人员最多,武器也相对较好的一个区小队。县委和县大队为了加强对一区队的领导,春节前派董敏到那里任区队指导员,派张仁德任一排长。王三楼虽然没有表示反对,却也明显暴露出不高兴,认为这是对他的不信任,是往一区队里掺沙子。每年的春节期间,日寇都要对我根据地实行大小不等的扫荡、奔袭和搜捕。为了应对敌人的扫荡,防止出现不必要的牺牲,全县各区队奉命集中到三区的黑峪一带,一边过春节,一边进行学习和整训。王三楼向县大队领导递交报告,提出春节期间回家结婚。鉴于王三楼的实际情况,大队领导经过慎重研究,决定同意他回家结婚。没想到这竟是日寇特务机关设下的圈套,他们用钱收买了县城里的一个坏女人,在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就把一个动摇分子拉到了国家与民族的对立面。
一区队随大队活动了十几天后,由指导员董敏带回一区,王三楼也正式归队。第三天下午,部队刚刚在县城西北的刘家套村吃过晚饭,王三楼就把队伍集合起来,跟董敏和张仁德说:“大队领导不信任我,往我的区队里掺沙子,要整编我拉起来的这个区队。我现在正式告诉你们,我要脱离大队的领导,建立独立抗日大队。你们俩要和我一起干,董指导员给我当政委,张排长给我当副大队长,但必须都听我的指挥。”董敏和张仁德强烈反对,并给予王三楼以严肃的批评。王三楼“嘿嘿”一阵冷笑,让人看牢董敏和张仁德,一个人跑到部队前面去讲:“我们都是一区的人,要保卫家乡,就要在我们一区抗战。可是,眼下县大队要把我们整编,要把我们调走。很明显,这是对我们的不信任,是对我们一区队的侮辱。如果我们现在不独立,大队不仅仅要整编我们,而是要拆散我们,要把我们七零八散的调到外州外县,让我们永远难回家乡,永远难跟爹娘、老婆孩儿团圆。现在我宣布,我们一区队改为抗日独立大队,不再接受县大队的领导。所以,县大队派来的两个人我们就要把他们请回去。如果不走,我们就对他们不客气!”说罢,就让两个战士把董敏和张仁德押送到村外。两位战士说:“你们快走吧,王队长要我们在村外打死你们,我们觉着不对劲,你们赶紧向上级汇报,别让大家跟着王队长走了邪路啊!”
果然,王三楼很快就公开向鬼子投降,但也仅仅带走三十来个人。二班在班长的带领下,一个不少的回到抗日队伍中来,其他人因为怕留下骂名,不愿当汉奸而四散回家。这次来归德,他的特务队就是以他带去的铁杆儿弟兄为基础组成的。
王三楼来到归德非常猖狂,自恃他的特务队里也有“神枪手”,武器配备的也好,二十多个人全都是一长一短双家伙,威风得很。其他汉奸队都不敢出来,他却每天带着他的汉奸队出来,耀武扬威地到附近各村,不是破坏我方活动组织,就是敲诈勒索要吃要喝。而且放出狂言,要专找“李瘸子”算账,气势汹汹,不可一世。
二区区委以李刚的名誉给王三楼写信让他迷途知返,说:一旦踏上汉奸路,也就是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但如果要是因时之迷错走了汉奸路,只要他给自己留后路,也还有退路可走。自古以来,卖国贼都没有一个人得到好下场。爹娘不要,妻儿不要,国家不要,而仰人鼻息,卖身投靠,除了被主子以犬马驱之、用之外,也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王三楼撕了信笺,打了捎信人,还扬言说不消灭李刚和二区队就不再姓这个“王”。
李刚趁夜深人静带着人去据点周围向王三楼喊话,劝他不要辜负了人民的期望和厚爱,重新回到抗日队伍中来。王三楼反倒劝说起李刚来:“李队长,俗话说,成者王侯败者贼,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在那边儿的日子我又不是不清楚,吃的是千家饭,穿的是百家衣,不光天天担心皇军和皇协军的围剿,天天还得防着上级那些个鬼名堂。你看我现在吃的啥、穿的啥,手里拿的是啥家伙?就凭你那本事,投靠在皇军名下,起码也……”
“王三楼!”李刚真想大骂王三楼一通,可这是在向王三楼和他的汉奸队喊话,即使王三楼不肯悔改,也要尽最大的可能争取他手下的汉奸队,便强忍胸中怒火耐着性子往下讲。“人活着就是为着吃一口饭,穿一身衣吗?堂堂五尺汉子就为吃一口饭、穿一身衣连祖宗先人、国家民族也要出卖吗?王三楼,我知道大道理你也知道一些,可惜你都当耳旁风丢到脑袋后头了。我只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你口口声声说日本人多么器重你,多么器重你的特务队,可你好生看看你们碗里盛的饭,你们盘里吃的菜和日本人碗里盘里的饭菜一样吗?不错,你的汉奸队确实比区小队吃的好、穿的暖,可那是你们从老百姓的碗里夺来的,从老百胜的身上抢来的。咱们两家谁好谁坏老百姓心里都有一杆公平平。不信咱俩一起到村里百姓面前走一走,看看哪个受欢迎,哪个吃拳头?”
“李刚,快闭了你那臭嘴!”王三楼“乒”的打过来一枪。说:“论嘴皮子你李刚比我差多了!你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个跟着共产党瞎混的叫花子。老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今日有酒今日醉,好日子享受一天赚一天……”
李刚见王三楼已是铁心要当汉奸,只好收起菩萨心,给以严词警告:“王三楼,你既然铁心当汉奸,我也不再相劝。但是,你来到二区可要老实点……”
“少跟你三爷来这一套!三爷我就是冲着二区有个李瘸子才来的!”
“那好。王三楼,你要是胆敢胡作非为,我李瘸子不出一个月就叫你的脑袋搬搬家!”
从此,李刚为了摸清王三楼的规律,暂时离开区队,一个人在归德据点附近出没,专门侦察王三楼的活动情况。与此同时,区队也不轻易惊动王三楼以及他的汉奸特务队,借以麻痹王三楼,以便寻找机会,来个一网打尽。于是,王三楼就更加神气,以为李刚怕他,区小队不敢打他,气焰更加嚣张,活动也更加猖狂。每天让归德镇公所给他送鸡、送蛋、送肉、送酒,若有一天不送,就拿镇长和十乡办事处主任是问。两面镇长武茂和办事处主任梁千斗,每每见到我地下区委和区小队的人便诉苦不迭,希望早日除掉王三楼,为二区百姓铲除这一大祸害。
经过二十多天的侦察,李刚不但掌握了王三楼的活动规律,并且摸准了王三楼的两大病根:一是贪吃;二是好色。每天除了要镇公所和办事处送吃送喝供他花天酒地之外,便是派他的亲信四下寻找有些姿色的女人。或让部下弄回据点,或只身一人前往女人家中暗渡陈仓。总之,只要他喜欢,便千方百计弄到手。于是,李刚便专门在王三楼这两大病根上打主意、找机会。
那天夜晚,李刚带领两个班悄悄潜入十乡办事处两侧的老乡家里。为了封锁消息,让办事处主任梁千斗挨家挨户的告诉大家,明天一天千万不要出门,免得碰上血光之灾。老百姓成天生活在胆战心惊之中,听了办事处主任的忠告,自然会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与此同时,李指导员也率领一个班悄悄进入马家祠堂埋伏。马家祠堂距据点不过百米之遥,中间仅有一条半人多深的水沟相隔,稍有动静便会被据点里的敌人发现。但是,只要隐蔽得好,一旦战斗打响,这里又是封锁据点敌人出外增援的绝佳地点。一切准备好之后,李刚让梁千斗告诉归德镇长武茂,明天无论镇公所还是办事处都不要给王三楼送吃送喝。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早饭过后,王三楼还不见镇公所和办事处的人来给他送东西,便火冒三丈,带着他那支二十多人的特务队,全副武装,耀武扬威,杀气腾腾的直奔办事处而来。按照常规,只要听说或者看见他和他的特务队驾到,漫说办事处的跑腿儿们,就是办事处主任也要亲自到门口迎候。可这回直到他带着特务队来到大门口还不见有人出来迎接,更是雷霆大发,一脚踹开大门,“忽忽隆隆”地涌了进去。
眼见王三楼和他的特务队涌入办事处,李刚喊声:“各就位!”战士们立刻按照事前的分工,占领了办事处周围的房顶,堵死了办事处的大门。只一排子手榴弹投进办事处院内,号称“训练有素”的特务们便被炸得晕头转向,顾头不顾腚地钻进办事处的房子里,给自己壮胆似的胡乱向外打枪。这下正巧中了李刚的计,原来这一带的土质极好,不但墙是用土夯成,就连房也都是用土屯,富裕人家在表面泥一层白石灰,贫穷人家便自然,哪里漏雨只管往那里盖上一锨土。战士们用预先带来的头,只三下两下便将房顶刨开一个洞,先是向里喊话,劝他下武器。可王三楼自恃这里距据点不远,只要坚持一下便会有援兵赶到,不但不缴枪投降,反而朝房顶挖开的洞明处打枪。李刚从一个战士手里拿过广播简,重着身子朝里边喊话说:“王三楼你自己死心塌地当汉奸不要紧,你不能拿弟兄们的性命开玩笑,他们可是有老有少,拖家带口的。特务队的弟兄们,咱们都是中国人,都是骨肉同胞,只要你们放下武器,缴枪投降,我们绝不会伤你们一跟汗毛!”
大概是见屋里的枪不再响,王三楼气急败坏地骂:“混蛋!赶紧给我打!李刚有几个鸟人有几条破枪我知道,他们在这里支撑不了多少时辰。李刚,你要是个明白人,就赶紧放你王三爷弟兄们出去。只要三爷我在皇军那里给你说句好话,你可一步登天,吃香喝辣。”
李刚听着竟忍不住笑了。原来这个办事处北、东、西三面有房,王三楼究竞钻进那间屋谁也没看清。这下好了,他既然在这间北屋里说话,那这间屋里的汉奸们便只好做他的殉葬人了,嘴里说着:“王三楼,你还是先尝尝李爷爷给你准备的香瓜吧”手里便接二连三的投进去几颗手榴弹。与此同时,其它两面房上也各往屋内投进一颗手榴弹,但那两颗手榴弹都是战士们手下留情,垂直落下,杀伤力相对小得多,目的就是敦促他们缴枪投降。恰巧,正在这爆炸响过的间隙,据点那儿传来了急促的枪声。
原来,办事处这边一打响,李超指导员就带领那个班由祠堂迅速插到据点门口,占据了有利地形。据点里的敌人听办事处这边响起“轰轰隆隆”的手榴弹爆炸声,便知道是王的特务队遭遇到袭击。但他们认为也不会有多大的麻烦,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据点周围的“治安区”内,大不了是几个“毛贼”甩几枚手榴弹吓唬一下而已。大概出于一丘之貉的同病相怜,抑或是王三楼正在日本人那里红得发紫,帮一把以显哥们儿义气,好让他在日本主子那里多多美言,便派一个小队的兵力出据点增援。没想到刚到据点门口,就被区小队的排子枪给顶了回去。之后,由于火力封锁严密,据点里边虽然有二三百人的兵力,却再也不敢拚死往外冲,眼巴巴看着李刚他们收拾王三楼。
李刚就接着喊:“伪军弟兄们,不要再听王三楼的胡说八道,你们听听据点那边的枪声就明白了。我们既然敢在这里设埋伏,就有力量在据点那里打阻击。别说据点里只有冯二皮、马在山的二百来人,就是鬼子的山本小队在这里也救不了你们。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打击的重点是王三楼,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我们保证放你们回家。要不然,我们的手榴弹可尽够你们这些人吃的。”
李刚的话刚刚说完,东屋里边有个人大声说:“弟兄们,李队长说的有道理,我们原本在一区队干得好好的,为啥当这万人唾骂的汉奸卖国贼,替王三楼卖命?我们不干了,不能再让祖宗八代也替我们背骂名了。弟兄们,我们反水跟李队长干去吧!”
那人的话音刚刚落地,东屋里就“日”地窜出一个人。可是,那人刚刚迈出屋门几步远,就听“乒”的一声枪响,便摇摇晃晃撂倒在地上。接着就听到王三楼那气急败坏的喊叫:“妈拉巴子,我看哪个还敢投降?大家给我瞧准了,我王三楼的枪子儿也不是吃素的!”
李刚见王三楼的这一着又镇住了那些脚踏两条船的特务,便对东、西屋顶上的战士喊:“既然王三楼嘴硬,那就再让他畅畅我们的香瓜!”说着就接连往北屋的四个墙角方向投进几颗手榴弹,与此同时,投进东、西两屋的手榴弹也同时炸响,只不过那边也跟刚才一样仅仅各投进去一枚。于是,李刚预见到的效果出现了;屋里的人立刻随着手榴弹炸响后的浓烟涌出门来。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王三楼会抢在那些举手投降的特务前边,趁混乱之际,躲过把守大门的战士,一步窜出办事处的大门。
区队战士见跑了王三楼,就没命的跟在后边追。王三楼毕竟新来归德据点,对周围的地形不甚熟悉。当他拐过一堵矮墙,翻过一条水沟时,才发现竟是一条只通这个独门独院的死路,只好硬着头皮跑进院里,见院里正好有一口敞着口的地窖,便情急生智跳进地窖。区队战士刚刚追进院子,屋里的老乡就急忙跑出来,指着地窖口只笑。战士们就“哗”地一下把地窖口围了个密不透风。最后,王三楼知道自己再也难以逃脱,只得乖乖的投降。
王三楼爬出地窖,狠狠地瞪了那位老乡一眼。那位老乡倒也不避不躲,冷冷一笑说:“王队长,要是俩月以前小鬼子追你,我豁出这条命也要救你。可惜,眼下你当了汉奸,后边追你的又是八路,今天我要救了你,百年之后,老祖宗也不让我进老林地哩!”
几句话就把王三楼说的耷拉下头。
“王三楼,你不是找我李刚算账吗?今天咱俩可要算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李刚两眼喷火似的盯着王三楼说。
猖狂一时的王三楼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求饶说:“李队长,看在我们多年打鬼子、闹革命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李刚掂掂手里的匣枪,两眼鄙夷地瞪着王三楼说:“枪虽然在我手里,可你的生死存留却要由人民说了才算。押走!”
战斗结束后,王三楼和其他俘虏及战利品一齐上缴县大队。县大队决定,将王三楼在他作恶多端的地方游街示众后枪毙。就这样,王三楼来二区还不到一个月,脑袋就搬了家。
所以,李刚的名声越来越大,连县城里的汉奸都拿他赌咒发誓,说:“谁办事不凭良心,出门就让他碰上李瘸子!”
老百姓则欢欣鼓舞、拍手称快,编成顺口溜,四下流传:
“四月二十六,
活捉王三楼,
五花大绑满街游。
多谢李刚二区队,
他给人民报冤仇。”
(中国工人出版社 2005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