瘤子
文/原斌
瘤子不是指某个人头上或者身上的瘤子,而是一个人的名字。不过瘤子的头上还真有一个瘤子,由此,父母才给他起名叫瘤子吧。
瘤子的母亲早早因病离世,父亲就给他找了个后妈。父亲是个老好人,从来没和人争吵过,给瘤子娶后妈后,家里的一切就由后妈做主了。
瘤子的亲妈是在他小学快毕业的时候走的。后来他上了中学,有了后妈,中学毕业后就进工厂当了工人,这不久后妈给他生了个弟弟。
工厂当时叫“亦工亦农”,工人都来自农村,户口在农村,每月领工资,吃饭用粮票。工厂有礼拜日,本来礼拜日瘤子是回家休息的,可是回家后,亲爹后妈都围着弟弟转,把他当空气,顶多吩咐他扫扫院或者倒倒垃圾什么的,吃饭的时候也要看后妈的脸色,他就不太回家了,厂里成了根据地。除了上班,就窝在宿舍里,工资除了给家里的和交厂里的伙食费外,就用来买几本书看。
那时候,赵树理的小说正流行,他也特别喜欢赵树理的小说,像什么《小二黑结婚》、《李有才板话》,大概是看了李有才板话后学的本事,他也编了一些板话。在本地板话不叫板话叫链子语。他编得链子语比李有才编得还出色。
李有才尽是一些小段,比如,“模范不模范,从东往西看,东头吃烙饼,西头喝稀汤”。而瘤子则是根据本地名人的故事编的大段。最有名的一段是根据本村的一个焦点人物—双林嫂的故事编的。他先把链子语说给工友们听,工友们个个竖起了大拇指,说“天才!真是天才!”
他们就鼓动瘤子,让他在各村赶庙会时到庙会上去说。有一次一个村里赶庙会,中午人多了,工友们在庙会中心打开场子,瘤子就开始了他的名段“双林嫂”:“15块钱买的,20块钱雇了个奶子,”这是说双林嫂嫁给双林哥后,没有生养,就15块钱抱养了一个娃,并雇了个奶妈。
“娃娃尿到炕上,他把娃娃摔到地上,屁股打得黑紫了,狗子儿打得不尿了,双林哥害了怕,赶紧把张大夫请上炕,张大夫说,罢罢罢,娃娃已经见了阎老大。”
这段链子语说完,大家齐声叫好,从此瘤子成了名人,,附近哪个村里赶庙会唱戏时,大家都先让瘤子说一段链子语,然后才开正戏。
这瘤子不但链子语说得好,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他是厂里的清砂工,干的活就是要把铸件的砂清理干净。他干活就在像开一场音乐会,工作台上的铸件好像成了有生命的演员,不管是二十公斤的四柱,还是三十公斤的大六零,以及四十公斤以上的圆艺型铸件,在他手里都成了活物,在工作台上一会躺下,一会站起来,一会翻个跟头。他挥舞起清砂的锤头来,那些铸件就叮叮当当的响起有节奏的声音,一会儿低沉,一会儿高亢,“音乐”结束以后,铸件里的砂也清理干净了。
本来瘤子的前程十分美好,既是说链子语的“行家”,又是劳动技术能手,要是再娶一房媳妇,生一个大胖娃娃,那生活别提多美了,可是,生活轨迹在这里突然转了个弯。
有一天工厂宿舍里出了一件事,他的室友的一个月的粮票不见了。那时候刚过三年自然灾害,国家处在计划经济时期,工人在厂里食堂打饭必须要用粮票,如果没有了粮票,那就准备饿肚子吧。所以室友马上报告了厂里,厂里保卫科就着手调查,觉得瘤子的嫌疑最大,因为他星期日也不回家,在宿舍的时间最长,他又长得五大三粗,饭量很大,而他的清砂工作,却很消耗体力,厂里那点份儿饭,根本不够他吃。
于是保卫科的人找瘤子谈了话,要求他马上离开厂里的宿舍回家住。家不能回,宿舍不让住,很多人又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几天瘤子沉着脸无言语。在搬离宿舍的前夜瘤子走了,是吃了老鼠药走的。公安局来人查了瘤子的遗物,也没有找到那些粮票。根据瘤子平时的为人,大部分人都不相信那些粮票是他拿的,可是人已经不在了……
瘤子走了,走得无声无息,走得不明不白,可他的那些链子语却流传下来。村里的乡亲或厂里的工友们,茶余饭后打趣逗笑,常常不经意地嘴里就遛出了那些链子语,想起了那个叫“瘤子”的人……
作者简介:
原斌,男,农民,1950年生,祁县《丹枫阁》杂志社会员及祁县诗词学会会员,晋中市作家协会会员,祁县作家协会会员,原氏文化研究会晋中支会理事。爱好诗歌创作,作品曾在《长白山词林》、《歌词天地》、《关东文苑》、《北方诗刊》、《丹枫阁》、《百事通传媒》等报刊发表。诗歌《脚印与梦》在绿城杂志与中国青少年作家联盟联合举办的全国诗文大赛上获优秀奖,并入选《中华腾龙诗文精品选》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