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文学社作品（夕阳浅唱）
民间故事二则
佩 憨
唐孝璋
昔，永和村有阿佩者，呆头呆脑，其貌不扬。村中人等，皆直呼其“佩憨”，以为理所当然。因其口技超群，拟牛哞哞，拟狗汪汪，无不毕肖，以假乱真，故村人以佩为戏，常致笑声满满。
炎夏之夜，村人追凉于村中心凉叶树下，谈古论今，好不欢愉。
其时，阿智提议：“佩憨，仿狗叫可否？”
阿佩言听计从，立马运气，作势开腔：“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众人皆捧腹大笑，心满意足，惬意非常。
为戏弄阿佩，又有阿慧提议：“只要佩憨愿仿猪叫，我等可抬阿佩绕村一周。”当即得到阿智、阿聪、阿明附议。
遂征得阿佩同意，大家共同议定：阿佩坐在滑竿之上仿猪哼哼，由智、慧、聪、明四人抬着，绕村一周。
翌日，村人为观佩憨丑态，无不早膳（早早地吃过早饭），见智、慧抬着滑竿一路走来，佩坐其上，果然仿猪哼哼；聪、明前呼后拥：“开道！蠢猪来也！”村人尾随其后，嘻嘻哈哈，乐不可支……
未几，智、慧、聪、明四人换肩、轮呼，均已汗流浃背，力竭声嘶；唯独佩憨，弛坐于滑竿之上，怡乐口技，仿猪哼哼也！（2021.7.19）
（他弛坐滑竿，仿猪哼哼也……）
阿 六
唐孝璋
阿六,派名玉伦,杨姓,排行第六,故呼之为“阿六”，是湘西南民间乐队中的碗锣手。平素喜庆,只要他的碗锣在场,锣、钹、鼓点就花俏多了。远近几十里,阿六的碗锣,有板有眼,节奏鲜明,轻重得体,铿锵悦耳,老少皆知。
我们苗乡山寨,有些听多了阿六碗锣的人,在几里路外,只要三牌鼓响①,便可听得出阿六在不在场。因此,每逢喜庆佳节,只要三牌鼓响,阿六的碗锣是必不可少的。
某年月日,阿六丧妻。扶柩登山那天,阿六的朋友都来了。为了凑个热闹,临时组织了一套后台锣鼓①,碍于阿六心情十分悲痛,只好让九癫子顶替阿六的碗锣。
起丧之后,阿六嚎啕大哭,泗泪纵横,姐妹苦,姐妹累,老妻长,老妻短,把素常的恩爱情义、酸甜苦辣各各数落了一遍，有板有眼,有情有义,进入了角色,哭得围观看客无不眼红鼻酸,陪着阿六掉了几多的眼泪。
许是数够了恩爱,掉尽了泪水,一阵不协调的音响闯入了阿六的耳中。他仔细一听,才知道问题全出在九癫子的碗锣上面:由于碗锣击法不当,把唢呐牌子《草鞋板》②糟蹋得不像样子。阿六心想,若不马上换下九癫子,敲起这么不三不四的后台锣鼓送丧,一则惹同行取笑,再则也对不住自己的结发妻子。于是,阿六停止哭泣,擦干泪水,抢上几步,夺过碗锣:“冒（不）像,还是等我来。”
阿六的反常举动,令人百思不解,当场就有人提醒他为老妻送丧,不必亲自动手,尽管你的碗锣能打起六字花③,也不必显露才华。
可阿六说:“几十年来,我帮人家打了几多中听的碗锣,自己的婆娘上山,打出咯（这）样不三不四的后台锣鼓，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婆娘啊!还是等我来！”
湘西南农村乐队（左二为碗锣）
（《阿六》一文源于唐孝璋2010年文集《井底蛙声》）
（配图源于网络，感谢原创与出镜者！）
注释：
①三牌鼓和后台锣鼓：旧时在湘西南农村乐队中，敲打性乐器较多。其中“三牌鼓”和“后台锣鼓”实际是一套打法，它的打法分为三折，三折打法不同，故称“三牌鼓”。送丧、迎亲时，这种敲打性乐队一般被安排在队伍最后，故又称为“后台锣鼓”。
②唢呐牌子《草鞋板》：意即有首唢呐名曲叫做《草鞋板》。
③将碗锣打起六字花：湖南城步苗区俗语，将碗锣打得“天花乱坠”。
编者笑曰：小叟将唐老的两则民间故事编完，对镜发现自己的下巴尖尖都笑出了老年斑。于是又想起那首与我们的山径文学社一样年纪的老歌来－－
1985年游本昌主演的电视剧《济公》主题歌：
作者简介
唐孝璋（1938－ ），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人，苗族，著名高中语文教师，博学多才。1960年毕业于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长期从事教育工作。1998年退休，现年83岁。著有长篇小说《人生梦》（上、中、下）。
唐孝璋手迹《佩憨》2021.7.19
（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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