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邓亨禄作品:
《樱花树下看日本》连载之一
去日本看樱花,是我多年的梦想,最早的记忆是鲁迅先生写的那篇散文《藤野先生》:“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还有前几年看的一部关于去日本旅游的风光片:只见画面上遮天蔽日如云似雾的樱花树下,一位身穿和服、脚登木屐、撑着一把红色油纸伞的日本少女款款而行。一阵风吹来,如雨,一片片花瓣飘落在伞面上……真是如诗如画,美丽极了。总之,去日本看樱花,是前几年去欧洲八国之旅回来之后的首选,大有不去日本圆樱花梦会终身遗憾的感觉。尽管日本地震频繁,我也是天翻地覆不动摇,于去年春天携妻与舞蹈家胡加明先生夫妇同行,参加日本本州六日赏樱之旅一了心愿。
●东渡日本的最初印象
4月6日凌晨,我们乘车从什邡市抵达成都双流国际机场。一场夜雨过后,旭日东升,机场浴沐在金色的霞光中,领队成都何小姐早已打着一竿鱼儿旗,拉着一只大旅行箱等在候机大厅里了。我们这个旅游团共计22人,以中青年为主,大多来自成都地区。当天乘一架全日空航空公司波音737赴日游的共有两个团,其余是散客与商务人员。
登机时,看见机冀上涂着两个大大的红太阳很是刺眼,就会让人想起当年那一段令人不堪回首的历史……但很快就被日本空姐温柔甜蜜的微笑所折服,在登机口,机仓过道里都站着日本空姐,她们穿着淡蓝色的制服,颈上系着花围巾,一边“赛由娜娜”,一边向旅客鞠躬,鞠躬是日本人特有的礼节。而她们的微笑也是日本式的,即独特又传神,是表情较为姣好的中国空姐所没有的。在机上,她们的服务也是世界第一流的,听不懂中国话,她们就打手式。总之,让人耳目一新,会给你留下全新的难以忘怀的感觉。
从成都飞往日本的波音737,由于天气晴朗又是顺风,竟然提前一个多小时于下午4时(日本时间)降落在东京郊外的成田机场,然后登上旅游空调大巴去离机场不远的一家星级宾馆下榻。
车行不宽但很平坦的公路上,沿途看见的蓝底白字的交通标识皆书写中文,两旁山岗上站立着郁郁葱葱的松树、水杉和银杏等……令人眼睛一亮的是,树间闪闪烁烁夹杂着两三棵樱花树,粉色的、殷红的、雪白的花光四射,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游客们纷纷掏出相机隔窗拍照,这是我登陆日本后第一次看到的樱花,图姓导游说,大家不要着急,这仅仅是开始,日本是樱花之国,等到京都和大阪后,你们将看到花海如潮,收到意外的惊喜……
车到宾馆。日本宾馆给我最初的印象是,大厅宽敞装修豪华,光是大厅中央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就可以和法国凡尔塞宫里的那盏媲美。但进入房间后才发现房间狭小,除床以外就没有多少空间了。但日本人是洁癖,把房间搞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光是那雪白的床单和被子,就会让你不忍心怕睡下去弄脏了的感觉。因为临近机场,时有大型客机隆隆飞过,但关好窗户,就听不见一点声音了。打开电视,画面清晰亮丽,但节目单调而乏味且听不懂。我们约加明夫妇去宾馆外玩,但天公不作美,一瞬间乌云密布,竟然哗哗地下起大雨来,只好又躲进宾馆大厅隔窗观看雨景。窗外狂风大作,浅浅的山岗上,林涛随风翻作浪,呼呼作响。日本是森林国家,覆盖率达到80%左右,多是百年老树,但枝繁叶茂,青翠欲滴。
晚餐自理。我打算与加明一醉方休,以解旅途之乏困。我俩去宾馆内的超市买了两瓶清酒、两包炒腰果和花生米下酒。日本的清酒很有名气,但喝起来没有中国清酒的浓和醇,且价格不菲。一人喝光一瓶并不见醉,找不到那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感觉……晚上失眠,深夜12时又打开电视,在遥控板上东按西按,竟按出一对男女作爱的画面来,马上关掉,后吃了两片安眠药才缓缓入睡。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窗外树梢上已经是红日高挂。呵,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东京花落知多少
车行东京途中。
“东京位于日本列岛中部,本州关东平原的南端。东京全称为“东京都”,是日本的首都。900多年前,这个地方是个小村庄,当年称之为“千代田”。公元12世纪,一个名叫江户氏的豪族在此修建城堡,并以江户命名。1457年建立江户城。从1603年至1867年间,江户是德川慕府所在地。在这一段时间里,成为统治日本的政治中心。1868年,德川慕府政府被推翻,日本发生了明治维新运动,明治天皇下令将首都迁至江户,改称为东京,一直沿用到今天……”
导游是个身穿黑色职业西装,个子修长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他是在日本神户出生的第三代华裔,老家在湖南长沙,爷爷辈就东渡日本在神户开餐馆,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车窗外,山岗、树林、房舍、高压线铁塔、山间坝子一块块方格子式的农田一闪而过……日本的黑色公路修得平坦,路标上几乎都是蓝色白色的汉字,很容易辨认,我用好奇的眼光紧盯着窗外,公路两旁时有一两树樱花掠过,像一团团燃烧的烈火,刷亮了我的眼球……
车进东京城。
放眼望去,黑压压的水泥森林迎面扑来,一座座摩天大厦如剑指蓝天,凌空而立,反射着阳光的玻璃幕墙见证着这座世界级大都市的车流滚滚与繁华。很难想像日本这个地震多发的国家,会有这么多的高楼大厦;日本又是个海洋国家,多风多雨,尽管烈日当空,一点也没有炎热和闷倦的感觉。由于建筑物经常受到风和雨的洗礼,空气质量又好,屋面保持着高度的洁净和绚丽的色彩,这与我在泰国曼谷看到差不多:浑身洁白的高楼一尘不染,街树绿得发亮且开满了小黄花……受地域环境影响,东京的街不宽,街树也少,但店铺一家挨一家,广告很多,路上行人匆匆……
车开到一座千年古刹山门外的广场上停了下来。山门气势雄伟,檐角高翘。寺内宝塔巍峨,在阳光下熠熠生浑。正殿檐下挂着一排红灯笼或白灯笼,上面皆墨写“雷门”二字,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浅草寺。浅草寺的建筑特色和日本其它寺庙一样,都具我国汉唐遗风,雄伟而厚重,可见受中国建筑文化影响之深。
浅草寺位于东京台东区,始建于6世纪,正式名称为“金龙浅草寺”,与中国进山门就是四大天王不同的是,在寺的正门右有风神,左有雷神相配,正式名称为“风神雷神门”,在门的中央有一个下垂的巨大灯笼,上面写着“雷门”二字,门内有长约140米的铺石参拜神道通向供着观音像的正殿,寺西南角有一座五重塔,是日本的第二高塔。寺东北有浅草神社,造型典雅,雕刻精美。相传,在推古天皇三十六年,有两个渔民在宫户川捕鱼,捕起了一座5.5厘米的金观音像,附近人家就集资修建了一座寺庙供奉这尊佛像,这就是浅草寺。后数次被毁,到江户初期,德川家康重建浅草寺,使它变成一座大寺院。
在这里只有40多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于是我们就如鱼得水似的顷刻融入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之中,拿起相机狂拍起来。这其间妻曾进大殿虔诚地参拜观音菩萨,保佑我们旅途平安,保佑全家幸福安康,我则忙着去拍大殿前几棵在阳光下闪烁的樱花,那樱花犹如千万只粉红色的蝴蝶飞落在黑色的枝头,在风中翩翩起舞,把庄严古旧的殿宇映照得更加花光迷离,宛如人间仙景。
浅草寺山门前有一条购物小街,两旁店铺皆由白色的帐蓬搭建,檐下都一式地挂着有字的红灯笼白灯笼,有卖旅游纪念品的,有卖烧烤的,有现场制作面包和糖果糕点的,应有尽有。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我买了一袋人形蛋糕,边走边吃,蛋糕有各种人物造型,既好吃又好玩。9点10分准时在寺前的广场上集合,在图导的带领下,我们徒步向心仪已久的上野公园进发。
说起上野公园,我记忆之海又开始澎湃起来,从读中学起,就从鲁迅的《藤野先生》一文中就知晓了上野的樱花世界闻名,是日本的赏樱名所。再穿街过巷二十多分钟时间,就要看到上野的樱花了,怎会让人不激动呢!
然而,在抵达上野公园之前,在离浅草寺不远的一条背街上,我有幸见到了只有在电视屏幕上才能见到的——日本人庆祝丰收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的古装大游行。只见街上的人扎堆,一大群穿日本古代服装的男女,围着一顶上面站着一支金凤凰的神轿在作巡游前的准备工作。走在队伍前面的两个青年男子,头缠白布条,身穿前胸和后背都印有黑字的滚边白布短衫,束腰,下着短裤,高举一对上面写着“雷连”二字的椭圆白灯笼。跟着后面的是一队排列整齐的年青女子,她们身穿白底蓝滚花边的和服,头戴有点像蚌壳形状的帽子齐声喊着什么。神轿后面是一队穿红衣的神情滑稽的老奶奶们,她们手摇折扇,弓腰边舞边走,有点像吃醉了酒的济公和尚……当我举起相机正要抓拍之时,一阵大风吹来,吹折了前面俩青年男子举着的灯笼杆子,后面青年女子的裤裙被风吹得飘然如仙,如一队从天而降的白衣仙子。为了不让帽子被风吹落,她们都拉下帽子扣住脸,仍然一路高声喊着,那声音既年青又好听,如今仍在我耳边脆响……
从浅草寺步行到上野公园。然而一走进公园的大门,使我大失所望的是,公园林荫道两旁的樱花大多谢了,只有一座日本武士骑马青铜雕像下的几株白色樱花还开着,在风中飘落如残雪。导游大概看出了我的失落,他不停地安慰我,说日本的樱花分为早中晚樱依次递开,东京的樱花属于早樱,虽然开过了,但我们到京都和大阪后,会看到比这里开得更好更灿烂的樱花……
放眼望去,公园内遍地落英的樱花树下,仍然有不少日本人围坐在喷绿吐翠的樱花树下野餐。听说在樱花盛开时,日本人在樱花树下弹琴唱歌,饮酒喝茶常常是通宵达旦,乐此不彼。而今樱花虽然凋谢,但他们对樱花的爱恋和热情依然不减,他们在树下铺上塑料布,席地而坐,日本人赏樱花,称之为“花见”。就是一种小型聚会,因为樱花颜色淡雅,所以吃食以清淡为主,大多要品茶,所以抹茶糕、糯米丸子、鱼肉丸子这类的茶食很受欢迎。不过大多数日本人非常简单,有的只带一盒炒面,但不能没有酒。酒中上品自然是清酒,啤酒也行。日本人注重的是这种氛围,在樱花树下围坐,一边喝酒,一边观赏周围的樱花以及纷纷落下的樱花花瓣,再来感叹一下樱花凄美而壮丽的凋落,以及人生、命运的无常!
我和妻漫步在河边的樱花小径上,听说坐船从禺田川到东京湾赏花最为惬意,可以观赏到两岸数百株樱花同时绽放的奇丽风光,可惜这次我们无缘来相会……不远处走来三个穿红、粉、白和服的年轻女子,和服颜色鲜艳且合身,疑是樱花仙子下凡,妻子跑过去表示要与她们合影,三美女微笑着欣然同意,于是我蹬开马步举起了相机……
10时20分乘车去银座,银座是东京繁华的商业区,就像上海的南京路、成都的春熙路。阳光斜照在不宽的街道上,摩天大厦半明半暗,五光十色的户外广告闪着诡谲的眼睛,街上店铺林立,但行人没有中国城市的人海如潮。相传从前这一带是海,后来德川家康填海造地,这一块地方成为铸造银币的“银座役所”。明治三年(公元一八七O)这里更名为“银座”。这里有东京的心脏之称。
在这里我们有一个半小时的分散购物时间,导游未与我们同行。银座街面繁华,但店堂较小可乘电梯直上一至六楼。我们与加明夫妇同行,连逛了几家百货商店。东京是世界上物价最高的城市之一,而且商品不讲价,当然也少了在国内讨价还价搞拉锯战之苦。因为收入有限,我们不敢在国外奢华,只能买些价格相对便宜,诸如袜子、内裤之类的小商品。在一家店名叫“美信子”的商场里,一美女店员比划着向妻推荐了一款价格最为便宜的胸衣,结果拿回国翻出一条隐蔽的标识,上面竟然写着“中国制造”。上车时见团友们提着大包小包的商品接踵而来……使人想起前几年在巴黎老佛爷商场看到的中国人疯彺购物的场景,一个大款模样的中年汉子出手不凡,一口气就买了好几打价格昂贵的巴黎香水……此类新闻常见于报端,因此也就见惯不惊了。
离开银座。车行市区,隔窗观看街景,街仍然不宽,建筑风格过于现代化、商业化,街树也少,只有树干粗大但光秃秃的枝桠上挂着星星点点绿叶的银杏树,散兵游勇式地站在人行道上。街上行人总是行色匆匆,男的大多穿黑色职业西装,系着领带;女的大多穿米色风衣,衣着比中国单调。不知为什么?好多人都戴着一个大口罩。街上虽然汽车很多,但几乎听不见汽车喇叭声,也没有发生一次堵车事故。车行禺田川河畔,见河对面一座像烟花怒放状的高塔凌空而起,导游说那是日本有名的电视信号发射塔,名叫“天空之树”,高634米,是日本首都地区最高的塔,由于天空之树超过中国高600米的广州塔,因此得到世界第一高塔的吉尼斯认证。
在东京湾一座临海酒楼,我们匆匆用完晚餐后,就相约去酒楼的观景台,频栏观赏东京湾最为壮丽的黄昏,夕阳西坠,天空燃烧起熊熊的火烧云,巨大的金色云团如朵朵盛开的金莲花,在暗蓝色的天空缓缓移动,晚霞把大海、码头、船舶、远处的高楼镀得金壁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