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家中小孩受到惊吓后,母亲都会为孩子“叫魂”。其实,就是孩子受到惊吓,魂魄离散,以致魂不附体,母亲就把孩子带到受惊吓的地方,烧几柱香及冥纸,把孩子叫到旁边,抚摸着孩子的脑门,反复叫着“孩儿回来吧,孩儿回来吧,孩儿回来吧!”从而叫魂收惊,使魂魄归来,除病消灾,孩子受惊吓的心灵受到安抚,孩子恢复了安全感和正常的神情。这,也许就是我以为的魂吧!
我本不信神,不信鬼。偶尔,翻到一篇《灵魂无处安身》的文章,由此想到生于70年代的我们,尤其是从乡下走入城市,走入现代化大都市,并安家落户的人们,我们的灵魂安身在哪?我们应该魂归何处呢?我们的精神依傍是什么?
小时候,我家在广袤的黄河中下游平原。那里,看过去一马平川,有时走几十里连一个坎都见不到;那里,亘存几千年的运粮河,蜿蜒着静静地流淌在村庄的南边;那里,一条灌溉水渠到村西头,分岔沿村的南北两侧,到村东头汇合后向东流去;那里,村庄的东西出入口各有一座小桥,小河的水流不大,却很清澈,有一些小鱼,也有一些河草,他们一直和谐共生着,也护佑着小村里的每一个人。
正因为此,老乡们说,村庄风水好,有灵气,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出过两个大学生,也出过几个当官的;几百年来,虽然没有出过大官鸿儒,巨商大贾,但是村庄也从未有过大灾大难,小村一直民胞物与,和合睦谐,行稳福长。
我家在村的东南角,二间土坯房屋,一米以下是用县城南山的红石做的底,墙是用运粮河底的黑泥块,先砌成老式青砖大小的长方体,凉晒半干后堆砌成近50公分厚在石头底坐上,这样的墙体厚且隔温,从而实现冬暖夏凉,甚是惬意。
山形的屋脊,加盖青瓦,直到屋顶长满青苔,甚至小草,小屋都不会漏雨,小屋结构简单,虽然不很好看,却很是实用。
小屋在小街的南侧,坐北朝南,堂屋的门也朝南,在房屋的西侧边留了一个小门,虽说是门,只是有其形,并没有实体的门,就是1米左右高的土墙,在门口处设置了一块门墩,刚好一个架子车通过的大小。再往西侧,就是那颗三四个成人环抱的大柳树啦。
小屋的前面,则是一片并不十分坦的坡地,一到夏天就长满目了嵩草,满目青翠。东侧是一个村上的一个大水坑,坑很大,也深,就是没有水,更没鱼,只是在雨季时,会蓄些水,过一段时间就又干涸,基本上成了村上的泄洪区了。
院内的东厢房,是一间平顶的土屋,相当于现在的厨房,只是在那里烧火做饭。中间靠南墙处,开凿了一个压水井,每年的春节前,父亲都会写上“川流不息”的红春联,贴在压井杆上,虽然那时不懂啥意思,反正觉得挺好看,也很吉祥。
古老的运粮河畔,有我魂牵梦萦的小村庄,那里是我的家乡;小村庄里,有我的父母爹娘,有我可爱可敬的父老乡亲。
曾经,偏僻的小村,惬意的小屋,就是我的生活,我的生活就是小村里的小屋;小村,小屋,就是我的人生,我的人生就是小村、小屋;小村,小屋,就是我的生命,我的生命就是小村、小屋。
有一天,我走出了小村庄,来到县城读高中,每到周末才能回家,才能回到小村庄。每次一走过村 西头的小桥,就感觉到家了,就像现在下班回到家,洗去一天的劳累,换上宽松的睡衣,“葛优躺”在沙发里,抛去了各种烦恼和不快,休闲地看着电视的娱乐节目,非常地轻松和惬意。
后来,到了北京读大学、四处奔波地工作,甚至成家后也还在漂泊,回到小村庄的间隔越来越长,次数越来越少;看见和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五彩斑斓,流光溢彩,灯红酒绿,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甚至有时会不知所措,迷失方向,找不到“北”。这时,再次回到小村庄,看到她还是那样地静谧、安然,依旧是那样破落、矮小,人们仍然那样地勤快、辛劳,我躁动的心、夸大的追求和过分的欲望,都会受到一次洗礼,得到一次清洗,使我的心放下来、沉下来、静下来,有点仓促的脚步停一停,稳一稳,洗一洗身上的污垢,拍一拍身上的尘土,再出发。
再后来,工作的原因,来到了省城,在小孩学校的附近租了一个二居室。位于城市最繁华的火车站地段,房子老旧一些,生活非常方便,楼下就有卖菜的,出门就是小吃街,不到200米就是传说亚洲最大的医院。房子面积小,暧气、电费、水费都不多,有时房东还帮忙桥接个电线省点电费,还可以自己拉个电线给车子充电。虽然小区基本无绿化,环境脏乱差,房子面积不大,但很接地气,很适宜象我等恋农、恋家的人生活。不管怎样,经过了分居和漂泊,一家人能够在一起,就是幸福。要不,就有人说,人在哪家在哪,而不是房在哪家在哪。
但是,毕竟,房子是人家的房子,不舍装扮,不愿投入,漂着的心依旧悬着,感觉依然没有在城里落下根,总不算安了家,总有个心愿-买下自己的房,拥有自己的房,落下自己的根,安放自己的心。
终于,终于,用攒了多年的钱,又贷了款,在夫妻俩无数次看房后,在城市的东南角买了一套三居室,小区的绿化和环境都不错,出行也方便,室内有独立的客厅、餐厅和独立的厨房、卫生间,也有了夫妻房、闺女房和儿子房,算是真正在城里安了家,有了物理和空间上的家。
搬家的那天,妻子炒了几个菜,几个战友和同学小聚了一下,酩酊之后孩子一样,又蹦又跳,高声唱着“有房啦,有房啦,我终于有房啦!”还说了很多话很多的话,其实都是心里的话,大概是兴奋、开心,是一种获得之后的满足,是一种实现之后的自豪,是一种释放之后的坦然。
短暂的兴奋之后,那个萦绕的问题又来啦。
触动我的,是一篇《一个武汉女生的真实日记》的网红文章,不知道其内容是否真实。大概是说女生家住武汉,去年12月还拥有完整幸福的家庭,却在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先后逝去母亲、父亲和舅舅,自己也被感染,日记到最后一篇戛然而止。女生的心痛与恐惧,非常令人担心。也留给我们许多的深思,面临百年不遇的特大疫情,处于极度危难之中的人们,女儿与父亲、与母亲、与舅舅,连最后的送别都不能,甚至在医院的照看也没有,因为自己也被抢救。更有甚者,他们、她们临终都是在颠簸中、在转院、在送医中,带着留恋与不忍走的。家、房,对他们又有意味吗!他们的灵魂又该安放在哪,依傍在哪?
经历了生活的变迁,疫情激荡着思绪,引人沉思,不禁一声一声地叩问自己。
也有法国19世纪浪漫主义作家大仲马,在《三个火枪手》中说:“One for all ,all for one ”意即: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还有马克思也说:“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那么,写到这儿,有车、有房、有家,我却真的不知道,到底该魂归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