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密历史误传:去安源推“洋炭”
文 / 肖建萍 图 / 李志萍
1892年,为解汉阳铁厂然煤之急,张之洞在萍乡设立官方煤务局,收购优质萍煤,供汉阳铁厂炼焦。1896年盛宣怀接管汉阳铁厂后,为防运输途中掺杂劣质煤,派汉阳铁厂提调张赞宸携德国矿师赖仑来萍乡勘察煤炭资源。张赞宸与赖仑在萍乡调研数月,翻越安源天子山等山岭,发现“安源煤区面积长三十里,宽十里,每年采煤百万吨,可持续五百年之久,安源之煤,与英产上乘之品相伯仲,诚为世界煤矿中巨臂也。”1898年3月,清廷准奏开办萍乡煤矿。因主机矿设在安源,又习惯称安源煤矿。
安源开矿,因有效利用外资、以及德国先进技术和设备,开创中国多项工业之最而蜚声中外,被认为是中国最早对外开放和经济发达地区,引来数以万计的湖北、湖南人前来寻生活,谋发展。数年间,十里矿区聚集居民十万,市镇商铺鳞次栉比,人流熙攘,热闹非凡,成为商人眼中的小上海。
去安源推“洋炭”。也成为那个时期来安源寻生活的苦力人一句口头禅。苦力人多来自老关以西的醴陵,长平里以北的上栗。安源是官办煤矿,引进的是德国西门子设备,大井产的煤,有电车运送出井口,不需要人力运输,而来安源推“洋炭”的苦力人只能上天子山、三丘田、洪水眼等开矿前的乡井老窿寻活。
老萍矿史料记载,光绪二十四年(1898)五月,矿局在安源地方购买山岭共1700余亩,开始建矿。同年六月,萍乡县知事顾家相发布告示,保护机矿进行。根据《矿务章程》规定,凡安源天子山已经开挖的民窿应准照原开挖。在五月建矿后不准另开新窿。于是,有人利用此告示大做文章,谎称自己是萍乡煤矿分井,与萍矿同脉同槽,摇身一变,也称为“洋炭”。如此一来,上山推“洋炭”,便悄然传开了。再加上,推“洋炭”的人在安源看到的是洋人矿师,洋机器设备,洋房子办公,还有洋和尚(圣公会牧师),就更加坚信安源是“洋矿”、“洋炭”。
也许“洋炭”好销吧,后来真有人欲将萍乡煤矿变为大清洋矿,可惜未如所愿。1911年,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成立,经济十分困难,不得不商借外债,几个大公司,便用私人名义,将产业抵押外国作短期借款,然后转贷政府。其中汉冶萍公司便以中日合办为条件,即向日本抵借500万日元。1915年,日本驻华公使觐见中国大总统袁世凯,递交了企图把中国的领土、政治、军事、工业及财政等都置于日本的控制之下的二十一条要求的文件,并要求北洋政府“绝对保密,尽速答复”。此后又以威胁利诱的手段,历时五个月交涉,日本发出最后通牒,最终迫使袁世凯政府在5月9日晚上11时接受二十一条中一至四号的要求(史称国民四条),并于5月25日完成签字。本文特引用与安源有关的第三条《汉冶萍公司的条款》。
日本国政府及中国政府,顾于日本国资本家与汉冶萍公司现有密切关系,且愿增进两国共通利益,兹议定条款如左:第一款 两缔约国互相约定,俟将来相当机会,将汉冶萍公司作为两国合办事业;并允未经日本国政府之同意,所有属于该公司一切权利产业,中国政府不得自行处分,亦不得使该公司任意处分。第二款 中国政府允准,所有属于汉冶萍公司各矿之附近矿山,如未经该公司同意,一概不准该公司以外之人开采;并允此外凡欲措办无论直接间接对该公司恐有影响之举,必须先经该公司同意。
《二十一条》是日本帝国主义妄图灭亡中国的秘密条款,1919年5月,日本和西方列强在巴黎和会强行通过,国内民情激愤,引发五四运动爆发。二十年之后的1939年,日军进犯江西,每个士兵人手一套安源煤矿明信片,因为萍矿向为日寇所垂涎,企图武力夺取安源煤矿。蒋介石下令应尽快迁移破坏。薛岳奉命带工兵营,对井下巷道进行封堵,地面设施进行爆破,全矿奉命停止生产,史称“倒萍矿”。萍乡煤矿总局颁布临时安置措施,凡技术员工随设备前往广西柳州,后转进重庆。愿回原籍的窿工发三个月工钱,免费托运行李归乡,愿意留守安源的可在天子山、三丘田一带开挖废弃的老窿,维持生计。于是,引来安源历史上推“洋炭”高峰,据当年居住洪水眼的老人讲,多则上千辆土车上山推炭。这段悲惨的历史,成为永远的记忆。笔者为体验前辈推“洋炭”的艰辛,冒着酷暑,特意沿当年的路径,从八方井徒步登临天子山。昔日的运煤大路,已变成羊肠小道,两边布满荆刺和芒草,行走都十分困难。三丘田露天矿被深埋在杂草丛中,当年满眼的煤矸石堆成山头也不见了踪影,竹林和杉树林随风摇曳,好像在向我们讲述安源山新的生态传说。
《萍矿说略》开篇指出:萍乡煤矿始于张之洞,成于盛宣怀。始而官办,继而官督商办,最后完全商办(股份公司),无论哪种形式,其属性是官僚资本和民营资本,洋人只是中方雇员,靠薪水度日,洋机器是靠德国礼和银行贷款购置的并非合作入股,主权为中华民族产业,所出产煤炭也不是“洋炭”而是国炭----萍煤。去安源推“洋炭”,纯属历史误解、误传。